論尊德性與道問學
2016-12-20 郭帥華 誠敬書院
《中庸》“尊德性而道問學”之語,乃儒家之要義。清儒龔自珍云:“孔門之道,尊德性、道問學二大端而已矣。二端之初,不相非而相用,祈同所歸;識其初,又總其歸,代不數人,或數代一人,其餘則視世運為法。”
南宋淳熙二年,呂祖謙邀陸九淵至江右鉛山鵝湖寺以會朱子,調停理學、心學之歧,欲二者會而為一,世稱“鵝湖之辯”。象山主尊德性,發明本心,以求頓悟,然朱子以為“太簡”。紫陽主道問學,重講學讀書,博觀而約取,而陸氏以為“支離”。相爭不下,千年尤紛。
竊謂道問學者,漢學所崇也。尊德性者,宋學所主也。然漢學未嚐不尊德性,而宋學未嚐不道門學,龔自珍所謂“宋人何嘗不談名物訓詁”即此意。此舉大者言。吾人為學,當道問學、尊德性並重,然修習之道,當由道問學而入,學之既久,入之彌深,則性德彰顯,則由尊德性而出,即夫子所謂“下學而上達”,終而二者互為表裡,相為其用,融二為一,乃合《中庸》之微旨,契儒門之至道。
舍問學而高談德性,則空泛而無所歸,殆矣。棄德性而深研問學,則切實而闕精微,罔矣。是故尊德性、道問學,二者不可偏廢,更不可相非也。二者不能兼得,寧求道問學而莫執尊德性也,何者?道問學既久,未必無有尊德性之功。而執尊德性而舍問學之功,或致六经注我、删经改注之曲。如此,流弊甚深,即蕅益大師所謂“無實證者,尚通六趣。陷險阬者,必墮三塗。象山之流弊。亦較紫陽倍甚”也。
鄭玄《中庸》注云:“德性,謂性至誠者;問學,學誠者也;道,猶由也。”據鄭意,“德性”即“至誠”之性。欲達性之至誠,須由(道)問學之功而致。”孔穎達《禮記正義》申其意曰:“君子尊德性者,謂君子賢人尊敬此聖人道德之性,自然至誠也;而道問學者,言賢人行道由於問學,謂勤學乃致至誠也。”是知“尊德性”為目的,“道問學”為途徑,是乃夫子“下學上達”之道也。
今或有教童子者,動言“悟性”、“開悟”之語,而輕讀書治學之法,謂為“記問之學”、“後天之學”、“不足為重”云云,此非聖哲教人之正途也。蓋舍讀書治學而專究啟悟,少有不趨於空虛狂妄乃至於非聖非經之域矣。悟性非不重也,而不可輕、棄讀書治學,舍讀書而談悟性,而其所謂悟性,多非悟性也。因有此偏而草就此文,以求達乎中道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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