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有「終」再有「始」 「格物致知」是「誠意正心」的內核,是在解釋「誠意正心」之所以的內容。因為你要「誠意正心」你就要有那個「知止」才能夠「誠意」,不然「意」你往哪裡發嘛!所以你的不「知止」意就沒有得發,你的意就不誠。但是一誠了意以後,其實「知」就止了,為什麼:「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」嘛,你是很自然就發那個「意」的嘛。所以「此之謂自惬」,自我滿足嘛,你應當就能知道你的定向。於是《中庸》跟《大學》就可以互相解釋,《中庸》說:「得一善,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」這就是「誠意」之所向,知那個方向就知「止於至善」的最後目的。所以,「物有本末,事有終始」,「終始」是先有「終」再有「始」,「終」就是目的性。就是「目的皆原則」(案:「目的即是原則」或「目的揭示原則」並不確定,又,還講了一句英文,不知道怎樣寫,音近End Cause),亞里士多德不是說「四原則」、「四因說」嗎:形式因、質料因、目的因、動力因,這個End Cause(案:拼字存疑,同上)就是「知止」的那個「止」處,這裡叫「終」,所以,事有「終始」、不是事有「始終」。「事」,你要去從事你的道德實踐功夫,你是先有「終」才能夠有「始」,你是「知止」才能夠有「定」—定向嘛!所以我常說,如果接到一個人的電話:「誒~我出發了!我啟程了。」如果問他:「你要去哪裡?」他說:「我也不知道。」那他要啟程去哪裡?所以當然先有「終」才有「始」嘛。沒有目的怎麼有「始」呢,遊魂一個罷了。我們國歌是錯的—貫徹「始終」—是錯的,應該是「貫徹終始」!不過他是為了押韻,所以我原諒他(眾笑)—原諒孫中山。「貫徹終始」(加重語氣)所有的經典都講「終始」,《易經》就講「終始」。「知止」就是「終」,一解就是「目的因」……把這些東西加上去,你就可以服人嘛!因為整個哲學就是這樣思考的,中西都這樣思考。那可以引對《易經》,《易經》也講「終始」嘛。(案:老師說:「我找看看,《易經》的「終始」在這裡。」翻《易經》。)「大明終始」—大明是終始啊!(案:老師笑:「李明是大明啊!哈哈哈,你要終始!」) 誠意:直心而發、一步到位 這叫「知止而后有定」。這就是誠意之所以為誠意,不然就無所謂「意」、也無所謂「誠」了。一發「意」,不是陽明所說的什麼「有善有惡謂之意……」那個都是自己的解釋啦。《大學》裡「誠意」的那個「意」,劉蕺山抓得比較好:「意」是「心之所存」。其實不是!「意」是「心之所存之發」。怎麼可以說「意」不是心之所發?他也是亂亂來,人家古人沒有講那麼彆扭的,他是為了反對陽明、扭轉陽明才這樣講的。陽明把「意」解釋成「有善有惡意之動」,到了王龍溪就把「意」收回來:「天命之性粹然至善」、「若心是無善無惡之心,意即亦是無善無惡之意」,意是心之所發嘛,為什麼不是心所發?但是王陽明說「意」是「有善有惡意之動」,完啦!他也不合《大學》(本意)。王陽明講的是「回歸的工夫」、「改過的功夫」;王龍溪講的是「直心而發」的工夫,古人都「直心而發」,孟子也直心而發—擴充嘛!但古人沒有像陽明這樣改過的啦(語弘學姐表示:「所以我覺得『四有句』是有造作……」老師同意:「麻煩的啦!但是它有實用性—因為人都在過錯中。不過它不算是聖人真正的意指。」)聖人的意旨就是「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」,就這麼簡單,你就是聖人了!所以古人的理想很單純,他一步就到,那陽明就是弄得很雜,但是陽明開出格局、開出功夫的格局;那王龍溪又把它收回來—不必做功夫—叫「無功夫」的工夫、「非功夫」的工夫,在不是工夫上作功夫,就「直心而發」!一下就到!這就禪宗精神。就這樣啊,整個學術界就這樣繞來繞去、繞了兩千年。(老師笑)(喻仁表示:「我之前看了很多關於「致知格物」的注解,各個地方的解釋都是亂七八糟,這次我覺得你講的是最好。」老師:「唉呦!我今天要多吃兩碗飯。能夠讓喻仁稱讚一下,是『一字之褒,榮於華袞』啊!」眾笑) 陽明未能分清義理順序和實踐順序解大學 格者,正也。合格、及格嘛!「格」就是有一個限度。要以經解經。古人也是這樣解,王艮說:「致知者,致其本末之知;格物者,格其心意之物、格其家國天下之物。」這樣解,有一點對。但沒有像我這樣解—以誠意為本。王陽明是以「誠意」為本,所以誠意則致知格物也,王陽明到最後講誠意跟致知格物,又把它連在一起講,他其實知道這幾個是連在一起的,但是他一定要就著《大學》原文講,完了,不是這樣的……他不能分別實踐順序跟義理順序。歷史順序跟義理順序牟先生就分得很清楚。勞思光也能夠分別哲學史的兩種意義,一個是從時間上說、一個要從義理上說,所以他就講「基源問題」。所以「哲學史」不只是討論哲學在時間中的發展,也要討論哲學的根本問題,這個講法是不錯的,只是還沒有講清楚。(案:以下評論勞思光,略)勞思光講孟子的心性論及講荀子的實在論之不足,這兩個地方講得很好、很對。但他講宋明儒是一系說則不對,這樣講沒有意義…… 宋明儒三系說 所以牟先生的「三系說」是不可動搖的:三系就兩系—心即理、心不即理。「心即理」再分兩系:從上說下來、從下說上去。定了!這是邏輯的完整。心即理、心不即理,這是「二分法」嘛,那「心即理」裡面再來分三項,這是邏輯定案,不可動搖。牟先生確實有邏輯思考,這個人厲害!「心不即理」:從程朱以下都是心不即理,乃至西方的宗教都是心不即理,西方的科學更談不上心與理了—因為心與理的問題是超越的問題、道德的問題—所以是更等而下之的學問了。所以屬於智慧學的,一定要走心即理的路,心不即理就是你無所掛當、你獨斷嘛!(喻仁問:「「心即理」就是牟先生常說的『即存有即活動』這個意思吧!」老師:「對對對,就這個意思。」)而且「心即理」從心上說才能建立哲學理論的基礎。這個基礎不是理論的建立,而是逆覺體證的建立,這就是道德的本性,所以,以道德的本性來說道德。現在西方人用邏輯來說道德,就永遠找不到出路,這也是「存在的迷惑」(案:喻仁答:「對!」)這一下就解通啦,為甚麼西方人找了兩千年?為什麼休姆的《倫理學》分析善到最後說:「善不可知。」當然不可知,你「分析」怎麼可「知」?當然是這個結果嘛!所以他也很誠實、西方人很誠實,哈哈哈! 合釋《大學》《中庸》 善就從逆覺體證開始,從心開始。所以要從「心即理」開始,你不能從「天命之謂性」開始,要從「誠」開始。所以《中庸》後面講「誠」,以後我要把《大學》《中庸》合釋—合起來講—因為都講「誠」。《大學》把經一章、把它的綱要講完以後,就講「所謂誠其意者」作為整篇《大學》的核心點。以「誠意」放射出去,前面講內聖外王的架構,後面講「所謂誠其意者」—是我們之所以從當下作功夫的地方—裡面再包格物致知,外面就是以誠意來正心、以正你的心來修你的身,以後再發展為外王。後面的什麼「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」、「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」……那些都不必看了,都是一種應用、一種文學的應用。
誠
最重要的是「誠意」。《中庸》從後半部大講「誠意」,因為前半部都是引用孔子之言,自從子思一開始發揮就講「誠意」了:「至誠明,謂之性;至明誠,謂之教。」子思一開始就講「誠」,而《大學》不知道誰作的,但他把綱要講完就講「誠」。可見「誠」是一個要點。《大學》用「誠意」講「慎獨」;《中庸》用「性」講「慎獨」:「莫現乎隱,莫顯乎微,故君子慎其獨也。」所以《中庸》叫「性宗」—從性來講功夫的基礎。《大學》叫「心宗」—從心發誠意,從心講修身的基礎、講道德基礎。一個「性宗」、一個「心宗」,但這個「性宗」是動的,是「即存有即活動」,為什麼?「莫現乎隱,莫顯乎微」,戒慎恐懼嘛,戒慎恐懼也是心嘛。 他是講「性」,但「性」裡面有活動:「即存有即活動」。但是《大學》是「即活動即存有」因為這裡講「誠意」,我是如惡惡臭、如好好色嘛,這個地方就通於「性」。為什麼?因為本根而發:「此之謂自愜」、「皆自明也」。「自明」!「自明」從哪裡來?所以「自明」一定要接到「天命之謂性」,這是孟子系統。因為我的「四端之心」背後就接著「四端之性」,「四端之性」就接著「天命」,所以盡其心就知其性,知其性就知天……這跟孟子又可以結合起來,總之以「誠意」為主。所以,《大學》《中庸》是「性宗」「心宗」,而性通於心、心通於性。而孟子是直接從心說性,所以《大學》更接近孟子;《中庸》接近孔子—性相近也,習相遠也—也不能講得這麼切啦,是大略如此。但是「誠意」為本、「心」為本,也就是「心即理」為本,「心即理」就是「心即性」,性即理也。 心性 這個被牟先生抓住了:即存有即活動。他一抓住這一個就寫一本《心體與性體》,所以「心體」—心是體—與「性體」,都是體。「心」「性」抓住了,於是這本書就鐵案如山、不可動搖。所以這本書將流傳萬世,其功不在禹下—把儒家整個「心性」解釋得那麼清楚!我讀到這本書,一方面很高興、一方面很傷心,我們沒學問做了(眾笑),就跟著走就好了。就這樣子、真的是這樣。我們所做的就是這些小學問,比如我講這個《大學》,我們怎麼把《大學》建建建建得好一點……這樣於心性何補?只是更加明白而已。無所補益啊!小補啦,你不能轉變牟先生系統。所以我說任何人違反牟先生系統,他是自討苦吃。因為人家牟先生哪裡來的你知道嗎?他也是從經典來的,而且人家經典不可動搖的,因為所有經典都指向這一套、宋明理學家都指向這一套,大家都討論「心」跟「性」兩個問題,你還能夠做什麼?佛家大講心性,所以宋明儒大講心性,你回頭看先秦孔孟,孟子也大講心性,孔子不講,因為什麼?「天何言哉」嘛!「夫子云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」嘛。而佛家就大講,於是宋明儒也大講,以茲對抗(案:此處錄音筆發生問題,有一陣空白。) 藉假修真 (案:評論某教授,略。)程伊川說:「一為文人,便無可觀。」那麼現在我說:「一為學者,便無可觀。」你懂嗎?所以你們不做學者,我也很讚佩啊,也可以啦。但是,有學位不妨礙學者,將來我有錢,我還是要幫助你拿學位。你可以這樣講:「我拿學位,可是不是要靠學位。」但是不要說拿學位是無聊的……人的清高不需要這樣表現。所以,要渾然,你自己心知肚明就好。我也拿博士啊!雖然我拿博士是不得已(案:老師竊笑)被人家罵死了,我才去拿博士。(Delfi:「為什麼?」)我本來就想說我自己作學問,人家會知道的,後來牟老師說:「啊,現在三顧茅廬的事情不多了啦!」(眾笑)「你要像諸葛亮躬耕於南陽?門都沒有!」他說:「你去讀個學位也不妨礙你作學問啊!」那我就去讀吧……要不然我沒有(打算)讀,我大學畢業十年之後再讀碩士的啊,因為我當時意氣風發啊,我人生何必靠你學位、我自己能混出一條路。後來去讀書,也沒有障礙我的心性,相得益彰啊!我如果沒有博士的位置、沒有去大學教書,我推廣讀經的順利度會減弱……還頂著光環嘛,雖然是假的,但是我們「藉假修真」嘛!就這樣,不是嗎?「假藉」、「假藉」!啊,人生啊,一定要放大眼光、提高境界。但是也不可以跟世俗相抗……沒有用。我們完成我們的目的就好了。所以,這個「心」把握住、方向把握住,那世間的動盪有些干擾心、難免干擾,但是—「不忘其初」—不忘其初衷。那越走就會越廣大!那心志一被障礙了,你就變庸俗了……千萬不要變庸俗。 (案:評喻仁,略。)一心一意,我要做一個東西,其他的東西我不理,因為那些太庸俗了嘛!你理太多,真的會被拉下來,除非你的心志非常清明……像我,我都不敢說我很清明,清明到不被庸俗所染,但是我隨時警惕自己。所以,庸俗的東西我也照顧一下、做一下,也不敢做太多,這樣。所以我就辛苦。你可以做清明的人,而且你可以成學,這個學問是永恆的,這個學問會影響一大片。你若去照顧世俗,只能影響一小片……(案:評某教授,略;再,建議喻仁讀《孟子》)你要像我剛剛講《大學》那樣子,左右逢源,要引什麼就引什麼,你要讀到這個境地,要不然的話,你不能替新儒家發言。那你現在又有西方的基礎、又有新儒家……因為你全心全力都在學問上面,你可以做到。我是做不到,因為我要用一半的時間來做事。(案:後面略)有古風又講現代學問,講得這麼銳利,那才夠格嘛!對不對?這是我所培養的完整的人、完整的學問的形象,而不是現在一般的學術界,都是耍、耍他會蒐集資料……沒有一個光明的心態—為人類、至少為中華民族—所謂「為天地立心、為生民立命」,他們都不敢這樣說,因為這樣說就變成你不是學術呵呵(案:老師乾笑兩聲)。我們敢這樣說、但我們又學術!(案:講書院,略)外王事業也可以做,要用學問來教導天下,而不是去做某些事。做事也要做,但像我這樣花費太多心力在做事,學問就不夠。就很可惜!我現在已經回不去啦,所以說我只好這樣做,但我還是會提醒(案:老師低語:「我還是會怠惰。」) 事師無犯無隱 (案:評政治人物,略。)我如果講錯我會反省。你服從、你尊重老師,縱使老師有錯……你覺得有錯的話—「事父母幾諫」—你要很客氣的,不能夠直接說:「老師你錯了(口氣強烈)!」不能這樣講。「是不是可以?」「老師,我這樣想是不是也可以。」如果是一個清明的老師,馬上就說:「你也對,我想錯了。」這是老師自己來講,不是學生說:「老師你錯了!」這樣不對的。 所以事師是無犯無隱,事君是有犯無隱,事親是有隱無犯。事親是「有隱無犯」,「隱」就是隱忍、不可以冒犯,這就「事父母幾諫」,所以要冒犯也要「幾諫」,你要「隱忍」嘛!事君,你事奉君王、你做政治,是「有犯無隱」—你不要隱藏!你不要委屈,該道理怎麼講怎麼講,所以「犯顏直諫」嘛!為什麼?這是國家大事嘛!那「事親」是家庭事情啊,以情感為主,所以是「有隱無犯」,事君是「有犯無隱」。 「事師」、事奉老師呢?「無犯無隱」!也不可以「犯」、也不可以「隱」!完啦,這很難做啦,對不對?不可以隱,就是你有話可以說,但是你不可以用冒犯君王的方式說,因為這不是國家大事嘛,這是討論學問,而且老師是予你有恩德、或許老師的見解比你更高你還不懂,所以你不可以「犯」。但是你可以說明,因為「吾愛無師,吾更愛真理」。但不是因為有真理,所以把老師推倒。所以「事師」最難!(案:略。)這也是一種「處智」—在人情中處理事情,以道來處理人事—親是以情為主,君呢是以義為主,所以一個「仁」、一個「義」嘛,也可以這樣說:一個以「情」為主、一個以「理」為主。「事師」呢!情理兼備嘛,所以「無犯無隱」。所以,我以後學生(案:老師說:「我都不把你們當學生看啦,都還是相當尊重你們的。」)所以以後的學生、將來小孩子學生,我就要跟他們說:「你事師要『無犯無隱』。」養成他一種對於真理的的堅持,但對於人情要照顧,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人。要不然你說我義理對就毫不客氣、得理不饒人,這也不和儒家的態度。但是也不可以說:「唉呀,他是我老師,所以不敢跟他說……他雖然錯了。」你又不對了,你陷師於不義!(語鴻學姐:「表達的態度,商量、討論。」老師:「對。」喻仁:「西方人是『我愛我師,我更愛真理。』」)兩個倒過來:「我愛真理,我更愛吾師。」這樣更好了!其實,用儒家的話講、這是《禮記》上的話:「事師無犯無隱。」一句話就講清楚了,不要那麼囉唆。因為「無隱」就是「我愛真理」嘛!「無犯」就是「吾愛吾師」嘛!也沒有更愛、也沒有更不愛嘛!同時嘛!所以也可以說是「以恭敬的心來表達你的見解」,就這個意思而已嘛,什麼「吾愛無師,吾更愛真理」那如果吾師不合真理我就反他、我就犯他,這個又不合儒家精神。(喻仁:「西方人就是這樣搞的。」)西方人就是二分法嘛,中國人就是能夠中和嘛!(案:討論,略)所以做人很難啊、做學問難啊,為學難、做人更難啊!或是說做人難、為學更難。兩個:「為學」、「做人」都不容易,但是也都很容易,誠懇而為之…… 現象學 (評時下學者,略)人家牟先生一下就抓住要領,那○○○說牟先生沒有讀完所有書……我最討厭這種人!所以我就要叫一個人去讀完所有現象學的書!到最後的結論還是牟先生的結論。所以我是要叫你證成牟先生,但是你不一定要證成牟先生,但是我判斷你將來一定證成牟先生,你現在就講說兩層存有論才是根本解決之道。(喻仁開始臭屁,略)牟先生說:「這是哲學的基本架構—兩層存有論。」 大乘起信論是偽經不礙其義理深刻 (前略,喻仁:「我很反感那些說大乘起信論是偽經的那一群人,我說那群人簡直是毫不講道理的一群人。」老師:「不,你不能這樣想。」)你要像牟先生這樣態度比較正確:大乘起信論可能是偽作,但是他的義理非常深刻。這樣講就可以啦!啊你說:「義理這麼深刻,怎麼可以說它是偽經?」你這樣不對。偽不是說它是錯的,偽只是說他是借用古人的名字、借用菩薩的名字,懂嗎?他是研究有心得……古人跟我們不一樣,我們現在是注重著作權嘛,古人是把著作權推給別人嘛,我寫的,但怕人家不尊重我,我只好寫一個名人、一個菩薩(的名字)。但他的見解是對的……所以我們要分成兩層,這或許不是印度的書,是中國人的著作,這個著作人很了不起,但他假藉是菩薩的名字,懂嗎,這叫做「偽」。所以對「偽」不需要有太多的堤防。 清朝人才麻煩咧,清朝人最沒見識。他說:「人心唯危,道心唯微,唯精唯一,允執厥中」—宋明儒謂之「十六字心傳」,其實這十六字出自古文尚書,現在古文尚書考證出來是偽《尚書》、假的。「宋明如連這是假的經都不知道,還引這十六字作為心傳?」整個宋明儒就垮台了……他們是這樣講的。怎麼會垮台呢?這個「假」的意思,只是說他不是原來的《尚書》,但是這幾個字,若有道理,為什麼不能用它作心傳?(語弘學姐表示:「他們就只有一層……還是著重在文字上。」老師回答:「對啊!他們就以訓詁為主啊!」)他們不是以義理為主。義理為主就是,沒有人講、我突然講出來,這個義理一講出來就是定的嘛!但是你去查書,發現沒有這句話,不代表這句話沒有意義;不過你不可以說這是某某人說的—站在考據學的立場。這兩層要分開啊!文獻的正確性和義理的正確性,要分開的。那清朝人就把它混在一起,這是笨啊,懂嗎?所以你剛剛說《大乘起信論》怎麼是假的,它的義理這麼精到……你也不可以講這句話。假的就是假的—這是文獻的假、不是義理的假。(喻仁辯解:「我是用它的義理來評價它,認為義理站得住就要尊重它。」)尊重它可以,但他不是龍樹菩薩作,你懂嗎?(喻仁:「嗯。」)他是真諦自己作的—「真諦譯」嘛,「真諦譯」牟先生說這就是真諦作的嘛。
真常心系統包含妄心系統 真諦用他的佛學觀念—真常心系統,真常心系統一定要包含妄心系統、唯識系統。那麼,真常心是超越的、妄心是現實的,所以一定要開兩層存有論。妄心系統是一層存有論,但妄心系統轉識成智就兩層存有論,但他轉識成智的根源不夠,因為,既然是妄心,怎麼可以轉?所以他要「種子薰習」、正聞薰習……正聞薰習不一定保證人一定成佛,所以一定要預設真心系統。啊真心系統那為什麼我們是凡人?所以真心系統一定要包含妄心系統。於是真心系統包含妄心系統,兩個系統合起來,就是「一心開二門」。這是必然的義理發展。這牟先生的《佛性與般若》講得非常清楚。 讀牟先生書,走對的路 (老師建議喻仁讀牟先生《佛性與般若》)所以啊,你將來還是要看《佛性與般若》,你現在先自己去看《六祖壇經》是沒關係、你自己去看《大乘起信論》沒關係,但是你去看牟先生的《佛性與般若》,你就會明白整個大系統還有它的發展性。而且啊,你去看不是增加你的什麼,而是……你會發覺:「唉呀,我所想的古人也想過了……牟先生也想過了。」你如果能夠發現牟先生的錯、牟先生想錯了。第一個,你發現牟先生系統錯,那你成為大師,你一定成為大師;那你如果發現牟先生小的地方錯,那你就補充補充,你變成牟先生的好學生、好徒弟。那現在要成大師、超過牟先生,除非你真的是,呃……不是超過了,就是說你把牟先生的志業完成:你匯通中西—因為牟先生透過康德匯通中西,他已經做了不少工作。但是你說用康德的平台還不夠準確,你就去用一個平台出來嘛。你弄得出來你就是大師,弄不出來,你也盡了本分,因為,講對就講對了嘛,我們何必超過他、超過古人?我是這樣想的。所以我讀書沒有說要超過牟先生,我說牟先生都引導我們走對的路,我學問到的時候或許超越,但是,我看、我看……不容易。也不是我沒志氣,而是我們走對的路。那人家走對的路,我們就要讚嘆(評時下學者,略。)所以你心中就有執著了嘛,那這個執著就害了你啊!你就不實在嘛、虛浮嘛!(建議喻仁)所以你做學問是很快的,以前沒有走對的路,你以前跟人家打鬥,都沒有用的啦!所以你要痛切反省啊、要改過、改過自新。現在就走對的路、走光明的路,而不是跟人家去鬥閒氣。……要鬥就鬥大的,你跟海德格鬥嘛、對不對?你現在還想跟康德鬥……(老師邊嗑瓜子邊用十分挑逗的語氣自言自語:「哼。我希望你能夠鬥得了……」眾笑。喻仁馬上接口:「康~德~我~早~就~破~啦~」眾人狂笑。老師:「所以不要稱讚他,你看!吾之過也!我明明知道……」)
般若智屬於第二序,功夫義 般若是一個概念,但所謂「般若」是「體法空」,是就著法、在法上面呈現,這個是般若的「用」;般若的「體」是在內心,這叫「般若智」。從體上說是「般若智」;從對象說,就是「空」—見空性。(此時錄音筆沒電,故有一段討論沒錄到)「般若」是「空」—見空的智慧;「般若」是一種智慧,如果要細分的話,儒家有智,但儒家也有仁,所以「智及之,仁不能守之」,「仁」、「智」分開講。「仁」、「智」合起來講也可以,什麼叫「智」?沒有「仁」怎麼可以叫「智」?你是這一種講法(指喻仁剛剛提的觀點),這樣是把它擴大化、深化了,或是說把它整體化了。你就「般若」說般若的原義—空,或是「見空之智慧」。你說見空的智慧一定有覺嘛,那不然你怎麼……那你是把「般若」跟「菩提」合在一起了,「般若」包含「菩提」,那一定是可以這樣講的,我看整個「般若」(此時老師用梵文發音),就是空的意義,這是他的原義啦,那「空的智慧」含有「覺」,這是附帶的、後來加上去的意思,或是整體地說的意思,就是以整體來解釋部份。講部分一定代表整體。所以你這個見看法不是錯,但可能不是「般若」的最原義。你這是接近天台宗通教的意思,它也有教在其中。但「般若」不是教—這是牟先生說的。所以將來啊,誰有空,或者我自己來做—「通教釋義」,把通教—「藏通別圓」嘛—這個智者大師把「藏」講得很清楚,講「別」、「圓」講清楚了,「通」教是糊塗的。因為「通教」不可以是「教」!但是它硬是把通教變成是教,把「般若」變成「教」?「般若」不是「教」,「般若」是對於「教」的消化,但是他這裡又立一個教,因為他確實可以成一個教,因為他教人「般若」嘛,但是他就是把這個內容加上去了,「般若」是沒有內容的!它是對於內容的裁判、或是對於內容的消化,所以它是第二序的!你現在又把它變成第一序,那就變成有內容的。所以「般若」不可以有內容。當然你說「沒有內容怎麼可以叫般若」,你又可以把整體化了,這是「般若」的另一個意思,不是源初的意思。所以,你是通教的意思,把「般若」變成一個教,「般若」就有內容,因為「般若」有「覺」。啊「覺」我們可以說「菩提」,那你說沒有「菩提」怎麼有「般若」,你當然可以這樣講,那整體化了嘛!所以,你有深的意思沒錯,但於你對於佛家學問的總體跟分別沒有把它區別清楚。我知道你這個意思,你這個意思也很深,但是,不可以這樣講。(後略)「般若」只是一個智的「用」,「般若」是從「用」上說、不從「體」上說。你現在把「般若」變得有「體」,那是另外一個意思。(略)我們是佛學,不是學佛。學佛的人可以綁在一起說,他是整體說;我們「佛學」是研究學問,把概念一個一個弄清楚,「般若」源初的概念,是一種功夫義、而不是本體義。(略) 《摩訶止觀》也是第二序 《小止觀》……這個牟先生都辯清楚了。因為智者大師作了個《摩訶止觀》,《摩訶止觀》是《大止觀》嘛!所以後來就有人用《大止觀》來作一個《小止觀》,說他老師做的,這樣是不通的,或者說智者大師不講那一套。智者大師講《摩訶止觀》,《摩訶止觀》是圓教……總之,如果是從《小止觀》出來,就跟天台宗不同系統,可以不存,我們可以不論,去討論《小止觀》是沒有意義的。對「天台宗」的了解沒有意義、反而會障礙,所以天台宗還是用《大止觀》。《大止觀》就是《不思議止觀》……這不大容易了解,這是止觀之後再來一個融通,這個也是第二序的。所以,天台宗有很很濃厚的般若精神,因為都是第二序。 真學問、真功夫,能放能收 (略,中間錄音有缺失)打蛇打七寸,牟先生一打就打中。所以我說牟先生不做則已,牟先生一做過的學問,就是穩如泰山、不可改動。你可以說牟先生有些地方沒有做、有些學問沒有精細,但只要他講出來的話,你很難反駁。對不對?所以你的文章說(指喻仁昨天發表的現象學文章),牟先生說「纖巧」,可能我們還要再注意一下……其實你到最後也發現他們(案:指現象學家)繞來繞去,這不是纖巧嗎?所以你到最後還是證成牟先生的纖巧。你只有說牟先生並沒有把現象學都講過、或把現象學的來龍去脈都講……但是牟先生,他沒有評判的,你可以去做;他已經評判的,你很難翻案。這就是「打蛇打七寸」。說朱熹是「別子為宗」,他一下就打中了!為什麼?因為理不從心發,於是你的道德意義就減弱……一打就中,不得翻身,這個厲害!你要養成這個能力,要看得準、一打就中。不要隨便出手……這個很難的,我們放眼天下學者,很少人有這個能力,而且很少人想做這個工夫。這叫真功夫,很少人想練真功夫!因為真功夫的人他是不動聲色,他專門練內功、練內功,但是他跟人接手的時候,一招致命。一招致命!因為他切中要害。所以陸象山說,別人是十八般武器都要弄弄,我只寸鐵就能殺人。懂嗎?「我只寸鐵就能殺人」,我一句話就把它定死,這叫真功夫、這叫真學問!(喻仁:「是!」老師:「對。」)這叫傳道,以道觀之,以道眼來看這個世界,你哪裡不合道,一點就通,就像人家點穴一樣嘛,一點你就死了。這個不容易喲,他在那裡動來動去動來動去,你能夠抓到他。一般人是,只要他動來動去,就找不到門路可以切進去,因為你眼光不夠銳利、工夫不夠到家嘛!所以我一直想得到這種英才—一點,他的眼光就具備了,一輩子用這個眼光來看世界。但是又要保存儒家的溫文儒雅、悲天憫人,而又有這個高度的能力。所以他是要打人的時候一打就死,他要體諒人的時候:「啊你們都不錯、都可以。」 用天台圓教跟儒家心性之學來講讀經 我推廣讀經的時候也是一樣啊,我說你這樣的教法是不對的,一打就死;但是,你教教《三字經》也無所謂啦、教《唐詩》也可以……可以放出去、又可以收回來。我要收,一下子就把你定死,你這是錯的、是浪費時間的、這是比較低俗的;但是一放出去又可以昇華:「都可以啊,總比不讀好。」所以一般人很難了解、很難了解我。就在網路上討論來討論去,他們不知道我的深度……我是可以放、可以收的,所以左右逢源。這不容易,因為我講讀經不是在讀經上講讀經,所以有人說:「聽老師的演講……怎麼聽起來很簡單,但是越聽越不一樣,總是心裡有感受。」什麼感受他也說不出來。我說我用什麼講讀經你知道嗎?我是用天台圓教跟儒家心性之學講讀經的(案:老師笑),我不是用讀經講讀經。我是從人性出發來講讀經的。(中略)這種學問長久沒有人講,所以我們要重新恢復學問的活力。牟先生沒有這樣教人,因為牟先生不屑這樣教人,他把學問擺出來給你看,你不懂他不教你。但是我是諄諄教誨、循循善誘(案:老師哈哈笑)我是講了又講、講了又講,反正這條路這樣走,第一步這樣、下一步這樣……我是講得很清楚,因為我學問比較淺嘛!或是說我比較放出來,牟先生是收在他的書房裡面,他要心懷萬古,你聽不懂他不理你的。(中略) 學問的五個系統 牟先生說只有五個系統:柏拉圖系統、希伯來系統、道家、儒家、佛家,只有這五個系統叫做哲學。柏拉圖系統下面包括亞里斯多德,但亞里斯多德把超越的東西變成太過邏輯的分析了,已經沒有那種實在感了。柏拉圖有一個實在感—他中心的想法,雖然他沒有完成,他用文學的對話來表達,這不是嚴格的哲學,但裡面有智慧的閃光、智慧的吉光片羽,所以柏拉圖也很厲害的啦;那亞里斯多德是太邏輯了,但亞里斯多德系統嚴整。再下來,其他的都不足談……再下來就是康德:康德、黑格爾,當然現象學想要達到卻達不到……所以他是往下掉,整個西方哲學從上往下掉,那就是柏拉圖系統。柏拉圖系統就是:柏拉圖、康德、黑格爾,就這三個。 那希伯來系統就是一個,Bible—耶穌、聖經,神學家就講這個東西,耶穌也能夠達到超越,他不是哲學的是、他又變成宗教的說。 那儒釋道三家都是心性的說、實踐的說,只有實踐的說才可以(你說的)「解除存在的迷惑」(案:此處老師引用喻仁昨日報告現象學所用的語詞)懂嗎?所以到最後是歸宗於儒釋道嘛。那儒釋道三家如果還要再判,那就有很多精采可說,所以學問(或說哲學)只有這五個系統,那不包含形而上學的哲學不算哲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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