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外華文教育的輕鬆之道
與海外讀經第一班漢堡致謙學堂家長的談話 主講:王財貴
時間:2014年9月21日上午 地點:德國漢堡致謙學堂
錄入:張媛 王志萍 昆侖媽 校對:懷仁 修訂:王財貴(2015年1月18日)

白話文運動——海外華文教育水準跌落之淵源
王老師:雖然大家都是致謙學堂的家長,但是大家或許還不是很曉得,漢堡致謙學堂,在海外華人圈裡,是世界聞名的單位,它已成為海外華僑中文教育的一個新的典範。
近百年來海外華僑的中文教育,臺灣、大陸政府都有專責機構來推動,以國內的語文教育為榜樣,國內的語文教育是採取由易到難,由淺到深的教材編輯而教白話文。僑輔單位又考慮到海外子弟漢語的底子較差,以退而求其次的心態,編出更淺三級的白話文教材,教著我們的華僑子弟。雖然數十年來成效低劣,但還是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地教著教著,真可謂仁至義盡,令人難以責備了。
其實,我們看百年前,清末民初較早一批的海外華僑,他們帶走了傳統的教育觀念,保留了一些傳統課程。從孩子小時候,就教他們背書,背那我們如今看起來很“艱深”的文言文,他們子弟的中國語文能力不下於國內,至少比起當今國內的中文學者,毫不遜色。他們那有效的教育觀念,就是我來這裡所要介紹的“讀經教育”。不過,那老一輩的華僑,他們的第一代,第二代,還保留得很好,到了三、四代以後,受了國內的影響越來越大,漸漸完全敗壞了。當今,不論老輩新輩,能求得一個有普通中文能力的華僑子弟是百不得一了。
為什麼呢?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中國的教育,一百年來,走著顧炎武所謂的“亡天下”的路!顧炎武是明末的學者,明朝為清所滅,顧炎武稱這種滅亡,叫做“亡國”;但是,顧炎武說還有另外一種滅亡,就是“亡天下”!如果亡國的話,還可以復國,像以色列,亡國了兩千多年,還可以復國。為什麼亡國還可以復國呢?因為文化沒有斷根!那個民族還可以團聚,再把土地政權恢復起來,重新建國。但是如果文化斷了,民族的精神智慧都喪失了,誰還來懷想那個曾經存在過的國族呢?所以他們就永遠不能再恢復了,也無所謂恢復了,那是永遠在歷史中消失,叫做“亡天下”!近百年來,中國兩岸所施行的教育,整個的大方向,就是亡天下的教育,就是要讓所有中國人忘了自己靈魂的教育。蔡元培在一九一二年當中華民國第一任教育部長的時候,廢除了中小生的讀經課程,語文課只教淺近的文言文,到了一九二0年胡適之更建議國民政府教育部乾脆把小學的語文課,一律只教白話;而國民政府居然接受胡適的建議,從一九二一年起,三年內把小學六年的語文課本一律改成白話文,這個決定,一直流傳到現在。我和各位,都是在這樣的教育之下長大的。
我認為胡適之的建議,其中是有計謀的,因為胡適之等人的五四文化運動的總目的,就是要打倒傳統,而打倒傳統的最澈底方法就是叫中國人不要再讀中國古書──那能代表中華民族智慧的“經史子集”;但還是有些中國人會想去讀啊,所以更澈底的方法是讓中國人喪失讀古書的能力;要讓中國人喪失讀古書的能力,最澈底的方法是從小不讓他學習,甚至讓他沒有機會接觸古文。
如果在一個人在六歲到十三歲的時候都讓他唯讀白話文,那麼這個人長大了,一輩子就幾乎不能讀古文了,也就是不能讀代表中國文化的書了,甚至他討厭那些書,於是中國文化就從中華民族的子孫心靈中斷絶了,於是胡適之陳獨秀他們的文化運動的目的就達成了。他們成功了,而中華民族卻失敗了!這九十幾年,中國的教育就是這樣教中國孩子的,不只在國內這樣教,還要在海外的華僑中也這樣教。所以,雖然臺灣跟大陸的政府對海外華僑的中文教育很熱心,隨時在研究、隨時在改良,但是近幾十年移民的人固然不用說,在國內受了一二十年的教育的人,已經沒有什麼中文程度了,即使老一輩的華僑,也受了國內的影響,還是守不住,難免於兩代之後,都跟著亡天下去了!
白話文教育已經導致中國中文教育之失敗,海外華僑要自求多福
當然,這是在大處說;你可以說,我是小人物,不需要把天下責任扛在肩膀上。但在小處說,至少對於自己的子弟的教育,也要負點責任啊,而對自己孩子的小責任,往往與那天下興亡的大責任關係密切,甚至就是一體的,你怎能說那論題太大,不關你的事呢?尤其處在這個國際化的時代裡,一個人要有多元的能力,讀經會使這個孩子整個人生能夠順暢。不只是他的學問、名聲、地位、經濟等方面的順暢,其實是為了他的生命真的能夠充實飽滿,既有坦蕩而光明的性格,又有卓越且多元的才華。要養成這樣的人格,最好要有多元的而且深度的語文能力。我常說,海外華僑的子弟是很幸運的,在海外,天生地就具有學習兩種語文的優勢。所以,請不要輕易“暴殄天物”,一定要讓你的孩子把語文學好,首先是把中文學好,不管父母雙方都是中國人,還是單方是中國人,一定要把中文的學習放在絶對優先的地位上。這裡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一個觀念要建立起來,就是:當地的語文,你是不用煩惱的。尤其是三歲之前,你都不必讓他接觸當地的語文,因為當地的語文一定會在自然中學好,誰花費時間在當地語文上,誰就是自動放棄了“雙母語”的優勢!何況你放棄這種優勢你就會帶來另外一種劣勢。什麼劣勢呢?因為你所在地的語文,本來是不必注重的,那不必注重的,即使你注重了,也不會有更大的效果;而你本族的語文是華文,華文在當地學習的機會是比較少的,本來你應該特別注重,但你卻分心分精力注重在當地的語文上,該注重的不注重不花時間精力,那中文的學習自然就失敗了,所到頭來,是兩邊不討好。一邊是白費時間——本來將來就自己會的,你現在提早做,等於無效,你浪費!而本來應該積極做的,你卻把他忽略了,將來要彌補就很困難了。所以聰明的家長要擅用這種優勢,在海外,要特別注重本族語文的傳承!
剛才說了,關於本族語言傳承,國家政府也非常努力,剛出國的第一代華人還有這個心,也還算努力,但成效不彰。其成效不彰,我不怪海外華僑不想教或不會教,也不怪這些海外子弟不好學或學不好。因為,即使在臺灣、在大陸,本土學生的中文都學不好,對中文都沒有什麼興趣了,哪能怪出國的華僑對中文沒興趣沒程度,哪能怪海外父母教不好中文呢?這些華僑們不是從國內被教出來的嗎?據我的觀察,我反而覺得除了少數無可救藥的“崇洋媚外”的人士外,大部份的海外華僑對其子弟的中文教育是很用心的,用心到幾乎焦慮的程度,但為什麼成效不彰呢?其根本原因是國內語文教育本就是失敗的,出國的人受了二十幾年失敗的教育,然後把這不良的教育方法隨身帶出國,再來傳授給你們的子弟。所以,各位,不要怪自己,不要怪你的孩子,你是受害者,你是我們母國教育的受害者(笑)。
所以我一直在勸海外華僑,千萬不要再聽從母國的教育方法了,連自己國家的學生的語文都教不好,他能夠把海外華僑子弟教好嗎?所以我勸你們不要再聽信那一套了,那一套已經失敗了!失敗一百年了!我們在海外的中文教育其實是比國內好做的,可以比國內做得更好的。因為國內的教育是被體制綁死的,很難有自我的主張,而我們海外華僑,沒有體制的約束,可以自我主張。尤其是能到海外來的人,都是社會的精英,你的才華不高心思不活,能夠迢迢千里移民到海外嗎?到海外來的這些家長心胸都相當開闊,頭腦相當聰明,對於新的事物的接受,都比較快──我是說“比較快”,因為海外華僑也有很固執的──誰固執呢?你一試便知,如果你跟他推廣讀經,他不聽,他就是固執的。(眾笑)我的意思是說一個人要能靜下心來想問題,才可以算是精英。如果在還沒意識到問題以前,認為沒問題啊!有什麼問題呢?孩子不是長大就要送學校嗎?那在海外,孩子既然要讀中文,不就要就送中文學校嗎?這個是天經地義啊!哪有問題啊,這是大家都這樣做,而且做了一百多年了,哪有問題啊?但是你現在遇上問題了──普天之下,都有學校,國民上學一二十年,並沒有把國民教好,華僑子弟到中文學校五年十年,並沒有把中文學好。這時,應該靜下心來想一想了,大家都認為是公理和定理的事情,是不是真是公理和定理呢?假如我們把心胸開闊一點把眼光放遠一點,便會發現現行的體制教育並不是正常的,至少近代的中文教育是很不正常的,至少兩千五百年來的教育不是這樣的,是只有這一百年來才這樣的,而這一百年來是中華民族自有文化以來,文化最沒落的時代,至少是自己本民族文化最沒落的時代。那你還要用這種造成沒落的方法教你的孩子嗎?你為什麼不用幾千年來成功的方法呢?
大家只要稍微用點心思,是很容易想明白的。所以,我不是要讓你走另一條沒有人走過的路,不是要讓你的孩子當白老鼠,不是!你的孩子是黑老鼠!他們才是白老鼠!一百年比兩千五百年,一百年當然是白老鼠!而且白老鼠已經證明失敗了,因為教育這件事,只要三十年,就可以證明成功還是失敗。而語文教育呢,只要十年就可以證明,甚至不要十年,只要一年就可以證明。整個人格的教育、文化的教育可能要三五十年才見成效,但是語文教育是立竿見影!甚至一個月就讓你知道成功失敗,所以誰是白老鼠呢?請你今天一定要認識清楚了。我最喜歡和海外華僑講話,華僑的心靈真是比較活轉的,一講就通。我跟一百個華僑講,可能就有八十個是講得通的──可惜的是,往往只來八個聽眾(眾笑),但是在國內能講通的比例沒有這麼高啊!
楊老師:王老師,我補充下,我們不是到剛剛海德堡和斯圖加特巡講嗎?這兩天那裡的朋友給我發微信,其中海德堡的朋友說,她們已經成立了一個讀經班,而斯圖加特有家長說看了您的書以後立刻決定捐款,並開始讀經,所以在海外的宣導確實有效果。
讀經教育——中西兼備的教育之道
王老師:可不是嗎,我就說嘛。其實,這並不是我有什麼特別的能力,而是因為這本是人性之常情,人人心底裡都是這樣想的,這樣期待的,只要有人講開了,就會讓人有“先得我心”的觸動,那是一個人自我的覺醒,不是誰的功勞。現在漢堡已經成立了“海外讀經推廣中心”,希望大家都來協助。除了楊老師以外,其實很多家長的孩子也讀經很久了,他自己也熟悉了理論,又有親身的體會,其實大家都可以去做宣導了,先在親戚朋友中宣導,接著,逢人就講,慢慢地,風氣就可以擴散出去。我們對人宣導讀經,並不是要表現我們比別人優越。其實在教育這一件事情上,這是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,我們是為了下一代,而且不止是我們自己的下一代,別人的下一代我們看見也感覺很可愛啊。像我,看見孩子就很喜歡,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孩子;不只是臺灣的孩子,我到大陸,看到大陸的孩子,也很喜歡;我到海外,看到你們的孩子,也很喜歡;我看到外國人的孩子,也很喜歡──看到德國的孩子,我可惜自己不會講德語,否則我都要跟德國父母說,你的孩子要趕快讀經,要讀《論語》,因為我愛他的孩子嘛!將來,會流行一句話:愛他,就教他讀《論語》。這個德國孩子如果現在讀了《論語》,到他二三十歲時,競爭力就很強!因為中文是將來世界的強勢語言,此外,我也會奉勸他不要按孔子學院的教材來教,因為孔子學院都用比我們中文學校還更淺的東西來教德國的孩子(眾笑)。我曾經開玩笑說:我們大陸漢辦的文化戰略非常成功,我們用簡單的東西教外國人,可以把外國人教笨,將來我們比較好領導他們(眾笑)。如果你教他們《論語》,他們聰明起來,怎麼辦呢?德國人豈不是要領導世界了?而將來中國人要學中文,要不要到德國來呢?(笑)
我們不必有這種憂慮,學問是公器!天下的文化、智慧都是普遍的,都不是哪一個民族的專利。有哪一個民族發現了智慧,它就在世間成立了,它是客觀的,如此就是如此,而且是永恆的,所謂“一成永成,一定永定”。儒家是這樣子,它就是這樣子,這樣子才是儒家;道家是那樣子,它就是那樣子,那樣子才是道家。而記錄這些智慧之學的書籍,也和那些智慧一樣,一成永成一定永定,號稱“經典”。後人直接從那最原始的經典學起,這是開啟智慧最簡便的方式,是一種教育效果最深遠的做法,所謂“高屋建瓴”、“居高臨下”。不僅在文化智慧的學習上有其簡便深遠的效果——因為那些記錄最高智慧的文章,往往也是最優雅高明的文章。所以這些文章的學習,不僅得到原始的智慧,也順便培養了高度的語文能力。有了經典的智慧的浸潤,面對現實的淺俗的學問,只要釋放出經典的某些能量,便可駕輕就熟。有了經典文章的薰習,對淺俗語文的學習,也只要釋放出經典的某些能量,便勢如破竹。要釋放出多少能量呢?比如百分之一──這是我經常說的一個比例──就是經典學習的效率和經典內涵的意義是這麼廣大,只要釋放出經典能量的百分之一,就可以令人驚歎了。
以理解為唯一標準導致失敗的語文教育
不要以為孩子還很小,他讀的還很少——但這樣的讀經功效,至少就可以讓他去讀一切的白話文,解除了海外華裔子弟最基本的憂慮,那是何等簡單呢。我常說白話文是不必教的,因為會了文言,就會白話文。雖然在海外,還有“漢語”──講中國話這一關,但如果聽我的建議,在日常生活中學,只要家長從孩子小時候就跟他講漢語,他的“漢語”就自然學好了。至於“中文”的教育,則用反復誦讀直到背誦的方法教經典,那經典所累積的能量下放出來,不僅可以增進讀白話文的能力,孩子講漢語的能力也可以同時得到提升。總之,白話是口白,白話文是口白的記錄,文言文是白話和白話文的提煉。白話,白話文和文言文,三者是一體相通的。而學了高的,就會低的。所以,如果學了文言,對白話文的閱讀當然有幫助,對講白話當然也是有幫助的。
而且小孩子讀書有一個跟大人不一樣的特色。大人讀書是想瞭解,每一頁都想瞭解,而且每一頁裡每一句都想瞭解,甚至每一個詞語都想瞭解,這是大人讀書的特質:以理解力為標準。這一百年以來,我們只有一套教學觀念,中華民族的語文教育就是以這種觀念設計的,認為凡是讀書,就要理解,不論讀科學的書要從理解開始,連讀語文的書也要從理解開始。如果是大人讀書,注重理解,是無可厚非的,但教小孩也要注重理解——我們現在的教育只有這一套――那就有問題了。我們應該有全面的思考後,才能有清楚的判斷,科學的學問要以理解為標準,非科學的學問就不一定以理解為標準了。即使是大人,讀文科的書,假如有些地方不大理解,甚至其中有一兩頁讀不懂,難道你就認為這本書讀不下去了嗎?難道前面不懂後就一定不懂嗎?昨天有人跟我說她讀牟宗三先生的書,可能因為她自己不是學哲學的,也不是文科專業的,所以她感覺讀牟先生的書相當困難。我說是真的困難嗎?有多困難?你什麼都不懂嗎?她說,她只是不全懂,有些地方還是覺得很有趣的。我說,你憑什麼全懂?你自己能力這麼差,你憑什麼全懂這樣深的書?所以我們讀書一定要謙卑一點,不可以全懂了才讀,而是要承認自己不懂,但要有信心,讀下去會越讀越懂。本來,讀這種書是不必全懂的,只要懂一部分,就有很高的價值。況且,只要讀下去,這邊懂一點那邊懂一點,再回頭的時候,就懂得更多了,將來或許有朝一日可以豁然開朗。
非科學的書是這樣讀的,乃至於智慧的書一定是這樣讀的。所以大人讀書,其實也不全要以理解為標準,至於兒童,就更不是以理解為標準了。兒童讀一些我們看起來很簡單的書,他也不一定懂,但他也讀得津津有味,因為兒童對於懂不懂,是不關心的。所以,假如大人要讀經,我建議他要預先心理建設一下:“不懂沒關係,這種書不是要一時全部都懂的”,有了這樣的心理才可能去讀經。如果是孩子讀經,則連心理建設都不必,他本來就是“糊塗’的,對懂不懂是糊塗的,不在意的,他只要懂得一點點,就很高興。所以教導孩子讀經,就只給他反覆地讀,不必為懂不懂憂心。教導孩子閱讀,你就只供應書給他讀就完事了,千萬不要去打擾他,問他懂嗎,要他講心得,如果不能講出心得,就不給他讀,我們大人往往會做這種很愚昧事。
(家長問:但是如果孩子讀不太懂,怎麼能夠讀下去呢?)
那是你,那不是小孩,只要你不去提示,小孩沒有像你那樣的追求,所以不懂也不會有挫折感。
(家長:他不太懂的話,他讀書就很枯燥啊)
枯燥?不會的!那是你設想的,或是你已經把他教壞了。只要你不問他,他自有他的懂,他會自得其樂。
(家長:他讀不懂,他也就這麼往下讀?)
我看過這樣一個小孩,兩歲多,只認識大中小三個字,他就很喜歡讀書,去找他哥哥的大學書來翻。“哦!這是大!大!”他高興地叫,再翻書,“中!中!”只要看到一個他熟悉的字,就興高采烈。你不要說這有什麼意義?這其中的意義重大!其中有強烈的求知欲,這是人類走向文明的動力。不過,如果這種興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家長潑泠水,那他對讀書的興趣就漸漸減弱了。你如果能讚賞他,說:真好!他便會繼續讀下去,他就漸漸養成讀書的習慣,而越讀越多,將越懂越多,那是很自然的事。
楊老師:我補充一下,發言的這位是我們學堂學生的家長。她女兒這次參加夏令營讀孟子。我想孩子讀孟子也不都懂,她剛開始讀經的時候也不喜歡,但是她媽媽說讀經營結束,她整天還要纏著給她媽媽背孟子,非常喜歡讀經了。所以孩子對於大人所謂的懂與不懂是真的沒有那麼在意的。
篤定讀經方可輕鬆閱讀--煮湯圓識字法 放牛吃草閱讀法
王老師:我順便說個故事:十幾年前,臺灣有一個教育部長,叫曾志朗。他那時大力做教改。有一項特色是推動小學兒童的閱讀,不過我看他並不完全瞭解兒童閱讀教學的要點。曾部長有一個大學同學,叫喬龍慶,留學美國後,留在三藩市,任職於美國教育部,是海外教育事務組的組長。曾志朗到三藩市,常去住喬龍慶家。喬博士看到中國的教育相當落後,想要對祖國有些貢獻,就集合美國的華裔教授,每年暑假組一個教育指導團到大陸偏遠地區,替那裡的學校做教師培訓。喬博士宣導的活動在臺灣也有志願者響應,有個志願者就把我的《兒童讀經教育說明手冊》寄給喬博士,說我們臺灣有這樣一個人也很關心教育,喬博士讀了之後,很是震驚,就立即在朋友圈內開辦成人讀經班,每個週末聚集讀經。隔年就邀我參加他的大陸講學團,我參加過兩次講學團,記得有一次到內蒙,有一次好像到湖南,都是偏鄉。後來曾志朗先生當教育部長了,有一次到美國,又住在喬博士家。喬博士就告訴他說,“你們臺灣有一個國寶,叫王財貴。他對教育是有相當認識的。你現在當教育部長,應該去拜訪他,或許可以給你一些新的觀念。”曾部長就說,“那就請他打電話給我的秘書,可以讓他來見我。”於是他把電話給喬博士,喬博士就把電話號碼傳給我。過了一段時間,我打電話給秘書,秘書就跟我約時間,某年某月某日某個時刻到部長辦公室,可以有半個小時的面談。這個時間我就去了。我帶了那本《兒童讀經教育說明手冊》和一篇小文章,叫《小學讀經實驗計畫》。他隨便翻翻那《計畫》,說,“教學實驗,你這不是實驗”,他是學心理學的,他教我:“實驗是要有實驗組,要有對照組,要在精密的控制下,才叫“實驗”,你這個是要讓所有學校的老師儘量利用時間教。打上課鈴就教三五分鐘。有人教三分鐘,有人教五分鐘,有人教《論語》,有人教《唐詩》,這怎麼叫實驗!你這個計畫連題目都不對!”他又翻了一下那本《手冊》,看到了上面有“讀經可以促進腦神經發展,增長聰明”的話,又說:“現在科學家對腦神經發展的研究還沒有定論,最好不要這樣說。”於是話不投機,談不下去了。我只好另轉話題,因為他正大力提倡閱讀,我說:部長現在宣導閱讀,而且從小學開始,這是很好的政策。我在民間的讀經推廣之中也有閱讀的推廣,而且相當有效,是不是請部長也考慮一下。我的方法跟一般學校不一樣,一般的學校怎麼做閱讀呢?我曾經見過一個校長,他為全校買了幾千本書,為什麼買這麼多呢?因為每一本書都是三十份,如果一個班開始閱讀了,每一個人都有一樣的書。教學時,老師先講個故事作引導,然後要學生自己去看,看完了要寫心得報告。小孩看書是很愉快的,可是要寫心得報告就很痛苦……”我又說:“其實,要做好閱讀教育,就只管讓孩子讀,不要管他理解不理解,不要寫心得報告,讀過就好”。曾部長說,“他不理解有什麼用呢?”我說,“他讀一本不瞭解,那就讀十本啊”,他說“讀十本還是不瞭解啊”,我說“那就讀一百本啊!”於是曾部長的科學專家的功力馬上自動發動攻擊,說:“0+0+0,加到一百個零還是零。”很有道理,對不對?於是我就說,“看一百本都不懂,就讓他看一千本”。他以為我在跟他抬杠,就揮手讓我走了。
其實我常常跟小學老師講,不但教閱讀不要寫心得報告,甚至要把作文教好,也不要寫作文。學生作文時搜索枯腸,是很痛苦的,結果他會不會成為作家呢?大家都知道,作家不是這樣教出來的,所有好文章都是飽讀群書以後隨手拈來的,只有作文的訓練是不能訓練出作家的。所以,教作文的方法是:先讓我們的孩子讀上一千本書,再讓他寫心得,再讓他寫作文,他就有東西寫了,下筆千言,言之有物了。有些臺灣的小學老師――比例非常少非常少,大概千分之一吧――聽我的話,這樣讓學生閱讀。學生有一本讀書記錄簿,讀一本記一本,如果一本書連看兩遍,就算兩本,看三遍算三本,但不准看第四遍,因為那些白話文的書不值得看四遍,看三遍就要丟掉,趕快看新的,學問是要往前走往外開的。這些學生,如果看一本不懂,就看兩本,兩本不懂,看十本,十本不懂,看一百本,看到四五百本的時候,他再回頭看,就會恍然說:“哎呀,這麼簡單,以前怎麼讀不懂呢?”他現在懂了,怎麼懂得的呢?現在的教育學有關於“閱讀與理解”的研究,研究人類的腦神經到㡳怎麼理解文本的,又是論述,又是畫圖。人類的頭腦真的是如此運作的嗎?人類讀書能夠理解,或者說人類看到一種德行能夠起嚮往之情,人類能夠起一個理想,將來想要成就一種什麼人格,這都似乎是生命的秘密啊,哪裡是用科學研究心理學分析可分析出來的?所以,我們就說,讓孩子讀書吧,你不必問他懂不懂,你越問他懂不懂,他越退縮。因為他年紀還小,不是懂的年齡,他縱使懂,也講不出來;縱使講出來,也寫不出來;縱使寫出來,也挂一漏萬。家長和老師總是哪壺不滾提哪壺,那滾的,卻不去提。滾的就是孩子可以一本一本地看書,看多了,他便會像水渠的水滿出來,他會想講給父母老師聽。大人們聽他說就行了,如果他說得很好,你就說“好!”。如果他說得不好,甚至說錯了,你也不要緊張,你也應該說“好!”。總之,都好。你如果懷疑這種教法,問:這怎麼可這樣呢?我就說:怎麼不可以?他還小啊,他才看一兩本書啊,他人生還遠得很,他接下去還有很多機會看書,將來長大了,他看的書會比你多呢,到那時,他還會看錯嗎?所以我認為,孩子在成長的歷程中,該信頼的地方你就應信頼,該放手的地方你就應放手。
十年前,一位馬來西亞的朋友有個孩子,聰明健康,人緣很好,但功課成績極差,只喜歡畫畫,識字量很少,不喜歡閱讀,更不會作文,後來才知道原來是“閱讀障礙”,那幾乎是沒法治療的心理障礙,心理醫生都沒辦法了,家長有什麼辦法呢?到了小學六年級,這位朋友聽說了讀經教育,特地把孩子送到大陸“私塾”去,全天讀經,半年後,這孩子不但認了許多字,還開始看原版的《三國演義》,一連看了五遍,寫信回家,一口氣寫了五六頁紙,我看過他的信,真是文情並茂。閱讀障礙就這樣好了,後來聽說去讀了北京的清華大學。
我提倡“煮湯圓認字法”,讓孩子經由讀經,大量地接觸文字,看多了,便漸漸熟悉。當然,有時認得了還會忘,你不要為此煩惱,忘了又有什麼關係,他的人生還遠得很,他不像大人們已經行將就木(眾笑)。所以,像煮湯圓一樣,一鍋煮,糊裡糊塗認字吧,以後越認就越清明。我又提倡“放牛吃草閱讀法”你只要讓牛自由去吃草,不要牠每吃一口,你就問他“消化了沒”?牠吃足了草,以後再慢慢反芻去。如果不把草吃飽,以後連反芻的機會都沒有。所以只管孩子閱讀,你不要管他什麼時候懂,生命自然有反芻。我們寧可相信老天,不要相信那些心理學家。那些心理學家都是大人了,他們習慣用大人的眼光看小孩。所以閱讀的教育很簡單,就是讓孩子糊裡糊塗地讀一千本書,再說。最好從今天開始,你讓孩子每天讀的書都記錄一下書名,他看到記錄累積越來越多,就會很高興,很有成就感,他就想多讀,他在讀書過程中,除非他主動跟你講他的心得,你千萬不要問他懂不懂。
我昨天舉了個例子。有些家長和老師讓孩子看龜兔賽跑的故事,之後問,“小朋友們,你看完這個故事,你到底喜歡烏龜呢還是兔子呢?”小孩如果說“喜歡兔子。”家長和老師就很緊張,教訓他:“不可以喜歡兔子!我告訴你,兔子是懶惰的象徵,烏龜才是勤奮的代表。我讓你看這個故事,就是要你學烏龜的勤奮!”你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呢?他到你這個年紀時,還會喜歡兔子嗎?他還那麼小,他無所謂的,他連你問他的用意或許都還不懂。他平常就喜歡兔子,他看《龜兔賽跑》時也喜歡兔子,他或許喜歡兔子的樣子,或許喜歡兔子的顏色,或許喜歡兔子的靈活,或許喜歡兔子的悠哉遊哉,隨時可以睡覺,他或許有他的理由啊!為什麼你一定要用大人的眼光來干涉孩子?各位家長,從今天開始,讓孩子看一千本書。什麼書都可以,比他低的書也可以,比他高的書也可以。越多讀,他會越往高處走。
結束語
總之,第一點,請大家要有信心。你們漢堡致謙是海外讀經第一班!大家很幸運!
第二點,你要有信心,要等待。孩子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都在長進,只要他肚子裡“滿腹經綸”,他就會漸漸長進。你不要求他一時得有多少立竿見影的效果。很多的家長都已經有這樣的經驗了,說“我以前沒有信心,忽然間就發現,我的孩子果真變了”,所以要有信心,要等待。
第三點,對於反對讀經的人,大家也要反宣導,不要一直被壓迫,被指責。別人指責你說你是封建迂腐,你不要理他,你要反過來想,到底是誰比較對,到底是誰站在時代的前端。就像一個臺灣的家長,他的孩子不上學,在家讀經,朋友知道後就說,“你怎麼這麼大膽,不讓孩子上學?”他一時很難解答,就很鬱悶。後來他想到一個解答方法,就反過來說“你怎麼那麼大膽,還敢讓你的孩子上學!”從此就沒有人再質疑他了。
請大家自己家裡讀經,並多向外宣導,讓更多家庭讀經,你多影響一個孩子讀經,多一份功德。為了我們的下一代,為了國家民族,為了整個世界,我們一定要好好地,而且是快樂地、愉快地、自自然然快快樂樂地帶孩子讀經!
謝謝各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