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10月15日 星期一

人天然是儒家

人天然是儒家——黃玉順教授學術講座筆錄

(四川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《儒藏》系列學術講座之七)

王開隊

六月二十五日下午四點,古籍所會議室舉行了《儒藏》系列學術講座的第七講。本次講座有幸邀請到了我校哲學系黃玉順教授擔任主講。先生是國內著名的哲學專家,在中國古代哲學、尤其是儒家哲學以及中西比較哲學領域成果卓著,有專著《易經古歌考釋》、《超越知識與價值的緊張:科學與玄學論戰的哲學問題》,以及其他一系列的論文。先生本次給我們帶來的講座主題是:“人天然是儒家”。

為什麼說“人天然是儒家”?先生首先提出這樣的疑問。在先生看來,乍一聽見“人天然是儒家”,人們通常會有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:其一是懷疑的、否定的;其二是贊同的、肯定的。第一種是“正常的”反應,因為他們並不瞭解儒家。而第二種雖然表示贊同,但並非真正明白了先生提出這個判斷的意思。

那麼,什麼是儒學?先生以為,一種文化之中最為核心的是其哲學部分,故這裏不妨談“儒家哲學”。儒家哲學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實際上具有不同的表現形態。在這裏,先生所選擇的切入點是孟子而非孔子,具體說,是孟子的“仁—義—禮—知”哲學構造。對此,先生的解釋是:在孔子之後建構了儒家“形而上學”的,是孟子。因此,對於孟子這一形而上學體系的“解構”,或許有助於我們理解何以“人天然是儒家”。

接著,先生解釋了什麼是“形而上學”。形而上學就是“純哲學”。那麼,什麼可稱之為純哲學呢?實際上,當人們問到“所有的存在者從何而來”時,哲學便已產生。當問到“作為所有存在者的最後根據的那個終極的存在者”時,人們不外乎有三種回答:一是世界、或者“物質”之類;二是上帝、或“天”;三是人的先驗的“性”。但它們實質上都是先驗的主體性、實體性,如黑格爾所言:“實體即是主體。”進行這種思考和工作的可稱之為哲學家,而這種追求實際上就是形而上學。形而上學就是追問作為所有存在者的最後根據的那個終極的存在者,亦即追問作為所有的物的“本”“體”的那個物。《易·系辭傳》:“形而上者謂之道,形而下者謂之器。”形而上學是關於“道”的哲學,“形而下學”是關於“器”的科學技術、倫理道德、制度安排等等。

先生指出,之所以說儒家形而上學哲學是在孟子時才得以確立,是基於以下的理由:孟子將早期外在的天內在化、心性化,這意味著實體與主體的融合。這實際上是儒家形而上學的首次構建,這是因為,這個既是先驗主體又是終極實體的東西,正是作為所有存在者的最後根據的那個存在者。但是,我們必須明白的是,軸心時代的這種形而上學的構建,實際上是對本源的遮蔽。“問渠那得清如許?為有源頭活水來。”假如今天我們要重建儒家形而上學,那麼,我們就必須首先對儒家的這一傳統的形而上學建構進行“解構”,以重新獲得源頭活水。

順著這一思路,先生接著分析。孟子提出的“仁—義—禮—知”這一形而上學架構,實際上是後世儒家形而上學的一個範本。那麼,“知”是什麼呢?如果我們認定它是形而上學的,那麼,它就不是我們所要尋求的本源。對這種形而上學的“知”,只可能有兩種理解:要麼是物件性的,它是外向的對物的認識;要麼是反身性的,類似西方哲學所謂“反思”。在荀子那裏,“知”是物件性的。他說:“凡以知,人之性也;所以知,物之理也。”這樣一來,荀子就構建了全部知識論中最根本的基礎,亦即“主—客”架構。但在孟子那裏,“知”卻是反身性的,“反身而誠”。這種建構是倫理學的,是指向人本身的。但無論是哪一種,都是形而上學的。假如人們認為“人天然是儒家”的理由在於人能認識物件、或者反思自己,那麼,在先生看來,他自己的意思並非如此。“人天然是儒家”與“知”的形而上學構建毫無關係。

那麼,“禮”又如何呢?先生以為,禮是泛指的形而上學建構當中的規範建構、包括制度建構。它不僅限於人際關係方面的規範,還涉及到知識的規範。先生指出,“人天然是儒家”並不是說人遵守了歷史上儒家所規定的禮,因為禮是歷史地變動的,即孔子所提出的一個重要原則:“禮有損益。”所以,禮並非儒家哲學建構中的“本”,而恰恰是其“末”。所以,“人天然是儒家”與禮無關。並且,當我們審視這一“禮”的構建時,它的根據又是什麼呢?是“義”。

於是我們會問:“義”又是什麼呢?先生認為,義就是儒家的正義論。“義”相當於西語所說的Just,意謂正義的、公正的、公平的、恰當的、適宜的等等。古代儒家言“義”時,“時”的概念很重要,在《周易》中,就是“時義”的觀念。“時義”就是“時宜”,就是適應於我們所身處其中的時代的生活方式。在這個意義上,形而上學的“義”作為正義論原則,僅僅是一個純粹的形式,而它的具體內容是依時代而起變化的,這就是“義”的“時義”原則。何況,在儒家的形而上學建構中,“義”也不是根本的東西:“義”的構建是基於“仁”、亦即仁愛的。所以,“人天然是儒家”也不是說的“義”的正義論這種形而上學建構。

而“仁”又如何呢?在“仁—義—禮—知”建構中,“仁”顯然是根本。當然,在荀子那裏,很象在西方近代啟蒙思想家那裏,其哲學構建的基礎是“自然狀態”下的人,由此而及于人群、社會。這實質是一種動物狀態。現代中國,自嚴複翻譯《天演論》以來,直到今天,流行的就是這種“動物哲學”及“禽獸倫理學”。而在孟子那裏則是截然不同的,“仁”是形而上學建構的根本。孟子認為,“人之異於禽獸者幾稀”,就在於其具有“仁義禮知”這麼“四端”,而尤其在於“仁”。實際上,孟子建構了一套以“仁”為原初根據的形而上學體系。這個“仁”,孟子又稱之為“性”,其實質也就是我們開頭說過的既是主體、又是實體的那個東西,作為所有存在者的最後根據的那個存在者。“孟子道性善,言必稱堯舜。”這樣的“仁性”或者“善性”,實質上是形而上學的一種先驗設定。在這個意義上,先生指出,他所說的“人天然是儒家”也不是這個意思。

談到這裏,先生小結說:“人天然是儒家”絕不是說的人天生就具有“仁—義—禮—知”那樣的形而上學構造。在形而上學的意義上,他寧願承認自己決不是一個儒家。在傳統觀念裏,“仁—義—禮—知”作為先驗的形而上學設定,猶如胡塞爾現象學所說,乃是“自身給予”的,因而是不可再追問的。但是,我們今天必須對它提出疑問:這種形而上學建構何以可能?這種主體性的、實體性的設定何以可能?先生認為,這就是必須回到孔子那裏。回到孔子那裏,就是回到先於形而上學建構的大本大源,在先生看來,那就是回到我們的生活感悟本身。在孔子那裏,這個本源還沒有被蔽塞,孔子本身的思想就揭示了這種本源,那就是人們的生活情感、及對生活本身的感悟,這是儒家思想的源頭活水。

為此,先生分析了“仁”的意義。在儒家話語中,“仁”具有豐富的層級性:有時是說的形而上學的“仁性”、“善性”,而有時則是說的作為本源的生活情感的“仁愛”。這種本源的仁愛並非任何形而上學的東西,而僅僅是在生活中的自然而然的感觸、情緒、感情。先生以孔子答宰我的對話為例,說明了他的思想。這段對話如下:

宰我問:“三年之喪,期已久矣。君子三年不為禮,禮必壞;三年不為樂,樂必崩。舊谷既沒,新穀既升,鑽燧改火,期可已矣。”

子曰:“食夫稻,衣夫錦,于女安乎?”

曰:“安。”

“女安則為之!夫君子之居喪,食旨不甘,聞樂不樂,居處不安,故不為也。今女安,則為之!”

宰我出。子曰:“予之不仁也!子生三年,然後免于父母之懷。夫三年之喪,天下之通喪也。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?”

先生指出,這裏,孔子說出了一個表達情緒的詞:“安”。感到心安,這是一種典型的情緒感受。小孩何以能有心安的情緒?這本是生活中的常識:小孩感到不安而哭啼時,父母會把他抱起來,於是他便感到心安了。所以孔子才說:“子生三年,然後免于父母之懷。”父母懷抱嬰幼,這是身體的親密感觸。對於孩子來說,懷抱的感觸產生了心安的情緒,而正是這種心安的情緒才導致了對父母的愛的感情:“子也有其三年之愛于其父母。”那樣的感觸是如此的刻骨銘心,那樣的情緒是如此的記憶猶新,使得我們不能不產生如此的愛的感情。假如父母新近去世了,我們就會由愛親的感情而思及心安的情緒,由心安的情緒而思及懷抱的感觸,於是自然而然地感到“食旨不甘,聞樂不樂,居處不安”。正是基於對父母的愛這種感情,並且根據當時的生活樣態的時宜,人們才會作出“三年之喪”那樣的禮制的制度安排。所以,當我們問:儒家形而上學何以可能?答案就是:這種作為大本大源、源頭活水的仁,這種作為生活情感、生活領悟的愛。它是先於任何“主—客”架構、先於任何概念的,即是先於任何哲學、形而上學的。

先生最後總結道:人人具有作為生活情感的仁愛,正是在這種意義上,他才說:“人天然是儒家”。這是因為,古今中外,惟有儒家揭示了這一生活本源,使其成為儒家形而上學的源頭活水。

拋棄一切非拋棄不可的東西,保留一切非保留不可的東西,層層解構,以探本源,幽默風趣,深入淺出。在場雖有許多非哲學專業的師生,但在先生引人入勝之談下毫無疲憊之感,兩個小時已過,猶覺意猶來盡,足見先生之高明。

原載:四川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《儒藏通訊》第四期


2007年10月12日 星期五

教育正位

教育正位

  踏入廿一世紀,人類生存的壓力不但沒有隨著科技的進步而減輕,反而更加嚴重。一個原因是:過去各地區之間尚未形成全球網絡,在政治和文化的分割之下,還可以有自己的空間,但今天的資訊是全世界的,你不能再站在外邊;你必須開放,認識你的對手,學習他們的長處,參與他們的競爭。在競爭中鍛煉自己,唯有這樣才能活下去。
  這是多麼殘酷的鍛煉!你不能安逸、不能停留、不能回顧、甚至不能嘆息,因為你沒有退路。人類走到這一步,只有傾力向前。
  這不是達爾文的進化論,但你的確是在掙扎,冀求在現實的競爭中倖存。
  為了倖存,或者為了獲勝,人類唯一的方法是把所有的資源用上 ── 包括自己。為了把自己訓練成鬥士,只有提前學習、提前裝備;教育就承擔了這一個角色。過去中國傳統八歲入小學,現在接受了西方體制之後,入學年齡下降至六歲(雖然所學的內容也不一樣);然後還有學前教育,即幼兒園。今天有些心急的家長在孩子兩歲的時候已開始讓他上學,並競爭進入名校。孩子在說話還未清楚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戰鬥!
  奇怪的是:即使這樣施壓,學習成績並不見得好。香港年年詬病大學生中英文水準下降,做事也沒有精神。社會怪責大學,大學怪責中小學;基礎教育搞不好,大學再多資源也沒有用。
  問題在哪裡?問題在我們整個的教育思維模式失去了自主。我們不知道教育孩子是為了甚麼?過去我們怕他不成材、不成器、不成人,今天我們只耽心他在未來的競爭中會輸。我們不要他輸,只有拼命裝備他,希望他成為一個戰鬥機器。沒有考慮他的感受,沒有體會他的心情,沒有發掘他的天賦,更沒有讓他自己選擇,父母只是按照自己的思維來安排下一代的道路,更不要說輔導他成長。父母經歷過生活的挑戰,深知未來的凶險,他要孩子早作準備,完全有理由,但眼光太現實、太狹小,沒有考慮到孩子能否承受?更重要的是,扭曲了孩子的生命的方向,忽視了他們內心的性情。
  人如果只被環境選擇,他不會歡喜,他必然抗拒;壓力愈大,反抗力愈大。在孩童階段不能正面反抗,他會用反面的方法來逃避:逃避學習、放縱自己。今天的青少年正因為成長的壓力太大,而外面的誘惑太多,所以都想逃避,尋求虛幻的滿足。商人則投其所好,製造大量的漫畫、動畫、星戰、怪獸,甚至色情圖像,來賺取他們的金錢。青少年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大,如何能夠建立起正確的人生觀?不要說立志承擔人類苦難,就是堅強一點的意志力也沒有。香港的青少年自殺率每年都在上升;一個月前,一個十七歲的中學會考生自殺。他的遺言是:做人太辛苦了。還未上戰場,便已經放棄,為甚麼?生命真的是那麼脆弱嗎?
  可惜,今天的教育還未能發揮它的作用。教育若只是貫輸知識,為未來競爭鋪路,則人不過是競爭的工具。成為工具本來也不是不可以,古人也講成材、成器,但這絕不是教育的最高鵠的。孔子說:「君子不器。」顯示人不能只作工具,人還有他自己。
  十多年來,我一直為文批評知識教育、專業教育並不足夠,因為這種教育只是把人培養成工具,儘管「有用」,但不是生命的取向。
  生命的取向是甚麼?就是認識他自己、成長他自己、和完成他自己。孔子說「成德」、「成己」、「成人」,就是說明此理。人生下來,其實只是一個動物,但人畢竟不只是一個動物,所以不能只聽本能指令。生命的成長必逆,修養就是逆自己的本能而行,所謂「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」,人的可貴在此;「質勝文則野,文勝質則史」,人類的歷史和動物的歷史不同,就是因為人類有文化,人類有創造力,不會為境所轉。但創造力從哪裡來?孔子說,這就要「學」。「學」不但學知識,更重要的是學成長,以突破本能的局限。教育就是要培養這種學習精神(有關「學」之大義,參看本書收〈「為己之學」的真諦〉一文),勿繞向外,否則生命必然迷失。
  在香港這個富裕社會,許多人已經事業有成,擁資千萬,但生活並不快樂。他不知道他還可以做些甚麼。為甚麼不成長自己呢?為甚麼不深化自己的思維呢?為甚麼不提升自己的精神生活呢?為甚麼不付出多一些呢?用古人的話來說,就是為甚麼不求道呢?外在的事是做不完的,競爭是沒有最後的勝利者的。說到底,人不是為了挑戰別人而存在,而是過自己的關;知道自己的存在意義,才能安身立命。
  這就需要生命成長的教育。從孩童時代起,就要讓他感受到關懷、感受到愛、感受到希望。因為只有在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兒童才感受到性情,而有性情的人才有動力,才有希望,才有對理想的追求,和承擔的魄力。《易經》所謂「蒙以養正」,千百年來,早已成為中國教育的圭臬。此中不能以「古老」視之;知識有新古,但生命無新古!
  所以,教育必須回歸生命,才找到它的正位;近代的扭曲,終必自食其果。

* 原刊《法燈》229期,二○○一年七月一日。


「為己之學」的真諦

霍韜晦

  孔子說:「古之學者為己,今之學者為人。」(《論語》〈憲問〉)許多人都把這句話視為儒學的重要標誌,認為儒學就是「為己之學」。

  但「為己」是甚麼意思呢?

  首先,「為己」當然不是為了攫取自己的利益,或增加自己的擁有,那就變成極端的自私,而是充實自己、修養自己;或者用我常用的語言來說,就是成長自己的意思。不過這種「成長」,必須包括正反兩方面的歷程:一是從反面克制自己的原始欲望、本能欲望,即「克己復禮為仁」。孔子教導顏淵:「一日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焉。」但仁道的實踐豈是輕易?故顏淵亦只有「三月不違仁」,其他學生便只能「日月至焉而已矣」(《論語》〈雍也〉);二是努力學習,從正面長養為仁的力量,此即「修己以敬」,「君子上達」,從中體會到做人的原則和蘊蓄的性情,而激勵向上,「不憤不啟,不悱不發」,於是終於了解到「為仁由己,而由人乎哉」(《論語》〈顏淵〉)的自由原則。這也就是說:從自己的生命中找到了成長的基地,於是可以穩步前進。

  「成長的基地」有兩個意義:一是根據義:生命的存在,或人的存在與別的動物不同,人有其上進的本源。此一本源,與心理學上的本能欲望不同,所以不能以佛洛依德之類的生本能、性本能解釋,甚至不能以容格的集體無意識解釋。西方心理學的發現,只有使本源夾雜,神魔不分。人必須對此本源有逆覺體會,方能進入,否則終身迷失。後世儒者,唯孟子對此體會最真切,所以說性善,說本心,說仁義內在,皆「我固有之」,而非外鑠。孟子之後,陸象山、王陽明,乃至當代牟宗三先生,一再光大之;儘管彼此入路不同,但所造未嘗異。牟先生說之為「縱貫系統」,即從本心下貫,其前提即須先有此對本心之超越之肯定。二是方向義:順此根據,人唯一能作的,就是成長、成德,成就自己的人格素養,而非先天才能,此即「學」之功。孔子最重視「學」,他說:「吾嘗終日不食,終夜不寢,以思,無益,不然學也。」(《論語》〈衛靈公〉)又說:「吾非生而知之者,好古,敏以求之者也。」(《論語》〈述而〉)這一類的話,孔子說了很多;後世儒者,能繼承此一好學精神的,首推荀子;荀子仿孔子之言云:「吾終日而思矣,不如須臾之所學也。」為甚麼要這樣用功?因為學問之道必須久積,必須專精。所謂「百發失一,不足為善射」,「倫類不通、仁義不一,不足為善學」(《荀子》〈勸學篇〉),最終都是為了成就君子的人格:「權利不能傾也,群眾不能移也,天下不能蕩也,生乎由是,死乎由是,夫是謂之德操;德操然後能定,能定然後能應;能定能應,夫是謂之成人。」(同上)這和孟子的「大丈夫」十分相似,只是「學」的途徑不同:孟子是盡心知性,荀子則先繞向外。但向外歧出者必回歸於內,因此荀子亦回歸人格的成長,讀書必須入於心,而非外在知識而已。所以我認為:儒門言學,絕非知識之學那麼簡單,無論孟子,無論荀子,無論後儒,在學的方向上一定回歸自己,讓自己的生命成長,使自己過關。過甚麼關?過本能的關,過名利的關,過誘惑的關,過毀譽的關,過是非的關,過一切足以障礙自己精神超升的關……所以,「學」便是一種鍛煉,一種對道理的堅持,和一種對道理的體會。只有經此實感,才知道生命成長之道非虛設,先賢之教非虛說,所以陸象山把他的學問稱為「樸實」,而非「議論」,就是這意思。

  由於成長基地有此兩義,所以儒家特重立志,以釐清源頭:孔子說:「志於道」,孟子說「士尚志」,陸象山則藉孔子之言「君子喻於義,小人喻於利」而說「辨志」,朱熹亦說:「志不立,天下無可成之事」,王陽明則「務要立個必為聖人之心」,儘管所說尚有錙銖之別,但都是要為人格成長找尋動力。依上文說,此動力必須從自己的源頭出,或超越之心性出,方無夾雜,才能保證成長的方向。但是,這樣的區分仍然只是從理上說。牟先生用縱貫系統或「橫攝系統」(指荀子、朱熹)來分疏畢竟只是詮釋上的定位,回到具體的生命便不能那樣截然二分。譬如說,陸象山的疏狂與朱熹的篤實,便不能全無遺憾。生命是過程,尤其是一個成長的過程,那麼在現實上便很難有終極。《論語》記周公之言曰:「無求備於一人」,這不是姑息,而是現實存在的局限;能體會到每個人的材質有異,才能寬宏地涵蓋每一個人的人格。成長不能空說,總要回歸自己才是。

  所以「為己之學」,其原旨既然是充實自己、成長自己,那麼就必然涵蘊著一能突破自己、能過自己的關的學問。但要突破自己,就必先了解自己,知道自己力從何出?為甚麼會有障礙?為甚麼不能過關?如當年王陽明在龍場驛的山洞中,快要死了,呼天不應,叫地不聞:你不能再從外面得到依賴,你必須斷絕向外要求這一念;你唯一能依賴的,是你自己,而且不是形軀的自己。就是這一逆轉,才能把一切放下,而覿面承擔。結果精神翻上去,得到悟道。此中過程,此中深義,此中秘密,老實說,你不是王陽明,也許永不能明白;你以理性分析,縱然分析出許多可能,也只是夢中言夢,禪外說禪吧了。

  由此再進一步:此中所謂了解自己,亦非知識概念,或經驗觀察的了解,而是成長到極限,實踐到極限,遇到考驗,遇到絕境,才彰顯出;能過不能過,此刻才有意義。所以「為己」,其實是鍛煉自己;你必須把自己放進生命成長的洪爐中,才知道自己是甚麼人。換言之,人絕不能採取逃避的方法,躲過難關。人可以意圖僥倖,但不能希冀成長。

* 原刊《法燈》228期,二○○一年六月一日


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

教育的根本在"孝"

學才藝的目的

 

現在的孩子學那麼多才藝,目的何在?假如是為了好面子跟別人攀比而學,那孩子學了這些才藝之後,不但沒有什麼好處,還會因為學雜了不紮實,還常想著向別人炫耀,就沾染了虛華的習氣。所以,家長的態度至關重要。

 

  假如孩子學藝術,家長應引導他要有志向。有了藝術才華要能造福人群,所謂社會國家者,應是互助之體也,每個人奉獻自己的能力與才華來利益團體。比如李叔同先生作的曲子,現在還不斷陶冶人的性情。孩子要學音樂,也要像李叔同先生這樣,立定高的志向,要能「移風易俗,莫善於樂」,用音樂來改善社會風氣。當我們這樣引導,孩子又有志向,相信他的學習一定會與他人有所不同。當孩子只是為了炫耀,那他所學的這一門才藝,絕對會遇到瓶頸而不能突破。因為當他喜歡與人相比的時候,他就會患得患失,很情緒化,就不能向前突破。但如果孩子有志向,他會不斷鼓勵自己向前,所以志向是決定一個人成敗的關鍵。

 

  《朱子治家格言》提到,讀書志在聖賢,我們要抓到根本。現代人讀書都志在什麼?賺錢。目標錯誤了,所以現代讀書的人都讀得又氣又苦,因為考不好。相同的,很多學藝術的人也一樣,所以功夫就不能提升。

 

  范仲淹讀書的目的何在?要找到一個可以為人民服務的機會。所以他的心境與只為了功名讀書的人相比,效果絕對不一樣。教育在「慎於始」,我們引導孩子學習才華、技能,也要有正確的觀念。

 

德與才孰為重

 

  「唯德學,唯才藝;不如人,當自礪」。中國有句成語:「德才兼備」。這句成語告訴我們,德與才孰為重?德在前,才在後,所以德比才還更重要。

 

  近代有一位書法家——林散之先生,被尊為當代的草聖,日本人對他的書法非常尊重,日本書法家到中國來,都會去他的家給他行禮,非常佩服他的書法,也佩服他的為人。林散之先生曾經說過:有德有才會愛才,無德有才會嫉才(會嫉妒人家),有德無才會用才,無德又無才會毀才。所以,假如我們要請員工,怎麼挑?要挑有德有才的,最起碼也要挑有德無才的員工。因為有德行的人懂得包容,就會欣賞別人的才華,知道「見人善,即思齊」,懂得珍惜人才。

 

  但是,假如無德而只有才華,那必然會嫉妒他人;假如連才都沒有,那就會毀才。在春秋戰國,秦國的宰相李斯無德有才,所以他看到有才華的人就很嫉妒,他非常的嫉妒他的師弟韓非子,陷害韓非子致死。不止陷害韓非子,還陷害讀書人,所以建議秦始皇焚書坑儒,把歷代很多聖賢的教誨一併都燒了,這個罪業太大了。後來李斯與他的孩子都沒有好下場,都受到腰斬東市的刑法致死。這是無德有才會嫉才。所以我們培養孩子絕對要先重德行,假如不重德行,孩子的才華培養得再高,他的人生也絕對不會幸福。因為嫉妒別人,內心一定很痛苦,而且嫉妒別人也會形成人生很多的障礙,別人也同樣會嫉妒他,這是必須謹慎的地方。

 

  我認識一位叫李傳軍的書法家,他曾經擔任書法的評審,在一次書法的評審中,發現有些學生的作品是老師代筆的。這個現象好不好?假如父母與老師做出這樣的行為,事實上並非教育孩子,而是在誤導小孩,讓孩子覺得只要能夠達到目的都可以不守規矩,不擇手段。這已在孩子的心靈種下很不好的惡因,往後就可能因為違犯規則而觸犯法律,人生有可能因此而毀了。所以「德」才是人一生事業的根基,不紮好很危險。就好像一棵大樹,根不紮好,樹幹長得愈高,樹蔭長得愈大,愈容易被風連根拔起,這樣的情況很多。所以一個人的罪業都是盛時所造,沒有德行的人,愈飛黃騰達,就會做出愈多錯誤的事情。後來這位書法家堅持把這些老師代筆的剔除在外,讓親筆寫的孩子真正能夠受到肯定。

 

  這位書法家曾經跟我說過,他曾經找過非常多的書法老師,也花了很多錢向他們求教,結果都沒有學到真本事,他繞了一大圈,窮困潦倒都沒什麼錢了。因為他有這一分要傳承中國藝術的使命感,所以皇天不負苦心人,最後遇到了他的書法恩師。他的書法老師不僅沒有收取他的學費,還讓他住在家裡跟著他學習。所以,要讓孩子學到真本事,絕對不是花大把大把的鈔票,假如這些藝術家都要收這麼多的錢,其實已經透露出來他是德多還是只有才華?當一個人無德有才,他的才華、藝術境界絕對會遇到瓶頸而無法提升,因為藝術也是人心性的一種展現。為什麼很多藝術作品能夠感人至深,都與他的心境、仁慈的修養有直接的關係。

 

  當他的書法老師把很多非常重要的心法技巧都教給他之後,就對他說:假如你沒有真正的德行,我把這些才能教給你,我是害了你一輩子。因為這些才華很可能讓你在短時間之內名利雙收,而此時將是你人生出現危險情況的時候。如果這時你不知謙卑,就會招來很多的嫉妒;不知節約、勤儉自己的生活,可能就會養成揮霍的習慣。所以很多藝術界的人,也都是曾紅極一時,結果很多晚年卻非常潦倒,那都是養成了奢華的習性。所以他非常深刻的領受他老師講的這段話,謹遵老師的教誨處處謙卑。他才三十三歲,已經得到好幾次的大獎,而且常常義務教學。我曾經也請他到海口幫我們指導寫書法,去了整整一個禮拜,他是分毫不取,還帶來很多毛筆送給我們海口的老師。所以德重要,德行是萬福的根基,有這個根基,福才能立得安穩。

 

  有一個官員問老子:「我有兩個兒子,不知道以後應依靠哪一個?」老子就拿了一把錢放在桌上。然後先對這個官員的大兒子說:「你只要打你爸爸一下,這些錢都是你的。」大兒子比較憨,低下頭說:「不行,怎麼可以打父親。」他寧死不從。接著老子又對這個官員的小兒子說:「你只要輕輕打一下你爸爸,這些錢都是你的。」這個小兒子聰明伶俐,腦筋轉得特別快,馬上過去打一下,趕快把錢收到口袋裡。老子就對這個官員說:現在你知道晚年應該靠誰了。

 

  後來這位官員在晚年,確實是他的大兒子照顧他,小兒子到其他地方做生意。最後這位官員去世了,死訊傳到了小兒子的耳裡,小兒子說:「我來回要一段時間,不知又要少賺多少錢。」結果他連父親的喪禮都沒有參加。所以老子很有智慧,可以從行為推出存心,因為「重利者必輕義」,只要與他的利益有衝突的人事,他一定不關心,一定把利擺在第一位。所以一般人對小孩,可能都特別欣賞那個聰明伶俐的孩子,但是往往晚年都是那些比較老實的孩子在照顧。

 

  曾有一位母親生了三個孩子,老大、老二都大學畢業,老三高中畢業。結果是哪個兒子照顧她?反而書讀愈多愈自私,只為自己著想。我們也看到很多的父母把孩子栽培到國外去念書,念到最後也沒有回來照顧父母終老,往往一去不回了。有的在國外娶了太太,父母還要打老遠去探望,甚至於住了一段時間準備離開了,媳婦還會拿出帳單來,那真是讓父母心痛,早知今日,何必當初,不如不生好了。所以孩子不長德行,真正會氣死父母,真正會貽害家庭、貽害社會。因此,我們教育孩子要高瞻遠矚,要以德為本。

 

專而不雜

 

  現代人求學問都犯一個很大的忌諱:貪多,覺得多就一定好。那不見得,因為多就會亂。《禮記.學記》裡有一句教誨「雜施而不孫,則壞亂而不修」。一次讓孩子學一大堆東西,也沒有顧慮到孩子有沒有囫圇吞棗,到最後一定會學不好,甚至會讓孩子覺得不想再學了。你看現在很多孩子同時學三、四個才藝,到最後的結局是什麼?厭學。所以學東西、求學問甚至於求世間的技能都要專而不雜。

 

  楊老師學一個書法學了四十一年,楊老師教書法光是「永字八法」的第一個點就一定要讓孩子點幾千點,才可以再學下一個筆劃。現在的書法是不是這樣教?很多書法界的說:「你只要來學三個月,保證你能得獎。」我們要不要去?要冷靜!他是用什麼心境學藝術?急功好利。書法是拿來修身養性的心法。如果一開始孩子學的都是功利,一定與藝術背道而馳,所以我們確確實實要給孩子正確的引導。在書法藝術當中,能夠把這一個點點好,孩子的耐心、毅力就在這個過程磨出來。孩子的基本功都能紮得紮實,一個人基礎好了再求發展才不會敗喪下來;假如基礎沒紮好,發展的愈快愈危險。

 

  所以楊老師在學書法的過程,懂得了每一個字的結構,看起來就非常工整。由這樣的態度,當她在處理事情的時候,也會提起這種觀照能力,事情要怎麼安排,才不會亂。在寫書法當中,她的定力成就了。而當定力成就了,她對人對事的處理就能有條不紊。所以學藝術終究的目的還是在提升道德修養。孔夫子說:「志於道,據於德,依於仁,遊於藝」,而遊於藝也不離修道德,也不離養一個好的心性。所以,當楊老師再去學其他的藝術,比如學國畫、篆刻,因為她已在書法裡對於藝術有很高的敏感度,所以學其他的藝術速度都比別人快很多,甚至於學電腦也很快,因為她已養成鍥而不捨的定力和耐力。我們年輕人跟在她旁邊都覺得相對失色。

 

  《三字經》說:「教之道,貴以專」,教跟學是一件事,有教、有學,「學之道,貴以專」。因為學雜了以後,心就散亂。世間任何的智慧和才藝,所強調的是悟性。你所積累的知識、常識達到某種程度以後,要看人的悟性。譬如學中醫,如果沒有悟性的話,你只是會考試而已,真正病人給你看,你發抖,怕開錯藥。而悟性來自於專注,來自於對人的仁慈,感同身受。只有提升這些內在、心境界上的功夫,你才提得上去。

 

  所以學藝術,不要同時學一大堆。才華的成就,好比挖井一樣,一口井探到底,水源就冒出來。而這一口井的水又通任何地區的水源,所以學通了一種藝能,你再學其他的藝能,就會顯得比較簡單。所以要想讓孩子把才藝學好,首先把德行的根紮好,假如一個人很有才華而沒有德行,他這一生可能被自己的才華害死了。

 

學得多 孩子抱怨多

 

  聽說現在有的父母帶孩子學習,每天都在學英文、學電腦、學跳舞、學下棋,每天排得滿滿的,孩子喘不過氣來。所以我們教書發現有一個現象:學生怕放假。為什麼怕放假?因為放假比在學校上課更累,排得更滿;在學校,老師還和藹可親,學生還能喘喘氣。曾經有個女孩學鋼琴得名,記者問她:「妳得了這麼大的獎,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事?」結果那個女孩說:「我最想把我的鋼琴給砸了。」所以欲令智迷,父母只看到這個孩子得名了,看不看到她的內心是什麼狀態,父母被虛榮心這個欲望給障住了,完全感受不到孩子心靈的走向。所以這樣的孩子生活被逼的喘不過氣來,對父母都有怨恨。

 

  當孩子對父母有怨恨,縱使他擁有再多的才藝、再高的學歷,他能幸福嗎?不可能。很多家長還是說:「但是學歷、才藝還是要有。」其實一個人孝心有了,要學這些東西不難。我們整個社會的發展,真正歸功於我父親那一輩的人,他們也很有才華,學什麼都很認真、很踏實。他們都是因為有孝心,做人很厚道,才有這麼多的成就。現在,我們這一輩的學了一大堆才藝,能創什麼出來?所以還是得看孩子的心地才對。要讓孩子建立起很多重要的心態:孝心、愛心,還有負責任的心。現在的孩子責任心夠不夠?在家,如果孩子對家裡所有事情都視若無睹,我們還能期望孩子以後會有成就嗎?那真的是癡人說夢。哪個成功的人不具備責任心?所以責任心一定要訓練。

 

  有個媽媽帶著自己的孩子,去見一個所謂的高材生,他功課很好,數學很好,鋼琴又彈得很好。這個媽媽看到他這麼多能力,自己剛好又跟他的母親熟悉,所以帶著孩子去跟他學習。結果到了他們家,一坐下來,這個孩子開口就說:「我的數學老師很笨,他在算數學,我都算出來了,他還沒算出來。」然後:「我的鋼琴老師很沒能力,每次上課還叫我上去彈,他都不會彈,他都不彈。」這位媽媽聽了這個高材生講了這幾句話,心驚膽顫,趕快告辭把自己的孩子帶回去。
這個孩子才藝很高,但是他的心性往哪裡走了?目空一切,不可一世。說實在的,在我們整個成長過程,我的父親也沒有當面稱讚過我們的才能,而是用德行來感化我們,為什麼?人之初,性本善,父母的德行自然讓孩子感動,孩子起而效法。人的善良不是褒出來的,人的善良是透過父母、透過長輩的表演而受感動的。所以教育沒有僥倖,一定是上行下效。我們從「行止不端」這句要省思的是:孩子有沒有具備一生家業、事業成敗應有的人生正確態度。

 

教育的根本在孝

 

  有一個孩子七歲,學了一個多月的《弟子規》,老師組織了一次活動,讓大家分享學後心得。很多家長也都來了,這個七歲小男孩的母親也興高采烈坐在底下。這個小男孩上台第一句話就說:「我學了《弟子規》以後才知道,做人原來要孝順!」這句話很值得大家深思。我們責備他人常說:「都這麼大了,連這點道理都不懂!」確實不懂,因為「人不學,不知道;人不學,不知義」,我們不僅不能責備,更應該包容、寬恕,應該用愛心去引導,成就這一生難得的緣分。這個孩子講完第一句,接著又說:「我還沒學《弟子規》以前,每天都想著如何謀害父母。」七歲的孩子!他的母親聽到這句當場很錯愕,接著淚流滿面,她很難想像這是從她孩子口裡講出來的話。

 

  父母為什麼這麼驚訝?因為腦子裡只盯著孩子的成績,眼睛只看著孩子所學的很多才藝,有沒有學的可以出去參加比賽。很多父母引以為榮的孩子,他們內心對父母可能有頗多的怨言。因為父母逼著他生活得非常的緊湊,有時都快喘不過氣來,父母忽略了家庭和樂的氣氛。當父母不斷逼孩子學這個學那個,他學得很雜,內心會很煩躁。在孩子成長過程當中,是孩子的內心需要安慰、需要引導的時候,父母卻都不在身旁,「父子有親」的「親」就會慢慢的疏離,變怨。
教育孩子要從根本抓起,當我們從孝、從德行抓起,孩子一生的學業,以至於他往後經營家庭的家業、事業,才能成就。確實,我們冷靜來思考,人生學業、家業、事業要能真正有所發展,根源在德行。沒有好的德行,不懂得尊重老師,不可能有真實的學問;沒有德行,不能給下一代好的模範,家庭往後就會經營得亂七八糟。難道我們寧可沈浸在孩子是個博士學位的喜悅之中,而把他推向往後離婚,以至於家庭破碎的道路嗎?

 

  現在離婚率很高,而離婚率最高的是什麼學歷的人?這些數字都很值得我們冷靜思考。現在憂鬱症的人很多,自殺率也很高,這些都透露出很多人只追求外在的虛榮,沒有真實內在心靈的健康,沒有真實的德行,我們絕對不願意看到孩子往後的人生有這些情境。當孩子有德行,他才懂得看人,懂得選擇好的伴侶。假如沒有德行,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想把她娶回來,但我們也不能怪他,因為我們沒教。

 

  從小我們就覺得學很多東西就會有本事。其實,只要你注意觀察憂鬱症患者,就會發現:他們很多都是讀一大堆書,然後把自己的思想都搞亂了。在這個時代,明白人太少了。現在的孩子都被送去學跳舞、學唱歌,學一堆東西。《大學》說,「知所先後,則近道矣」,教育孩子的先後在哪?在這個時代,你不冷靜的話,你所走的路一定是本末倒置。

 

  現在本末倒置的情況比比皆是,我記得小時候,都是我媽媽說「去叫爺爺吃飯」。我跑出我們家的門,開始想今天是星期幾,爺爺最可能出現在哪裡。然後趕快跑去,叫「爺爺吃飯了」!我這一句「爺爺吃飯了」,不只一個人笑,所有聽到的人都微笑。為什麼?孫子叫爺爺吃飯,那是天倫之樂,是一種德行。德行一流露出來的時候,人人看了都會歡喜,因為人都有好善、好德之心。現在是爺爺、奶奶追出去叫孫子吃飯,顛不顛倒?顛倒了! 所以孝心不紮,縱使他有再高的學歷、再強的才藝,也不可能讓父母歡喜,更不可能經營出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。所以教育孩子要看得很深遠。

 

  我們今天希望孩子有健康的思想人生態度,最重要的是我們自己先有正確的思想,教兒教女先教自己。這個孝字,我們不要單只看到是父子關係當中的孝,孝的含義非常的深遠,是過去無始,未來無終。所以我們現在的每個念頭都影響子子孫孫,當我們有了這種態度,那我們對自己的念頭會很謹慎,不敢再放縱自己錯誤的想法,要有這樣的警覺性。

 

做人更重要

 

有一群二十歲上下的孩子,他們有的考上相當好的大學,但是他們放下了,他們覺得念大學那是知識,做人更重要。他們先學做人,後學知識才藝,他們的志向也是「為往聖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」。他們的父母也很支援,就來我們這裡來學習。因為他們都是主動學習,這些教他們的老師也覺得「得天下英才而教之」,所以老師也教得很歡喜。他們有五十八個同學,那一天集體去醫院做身體檢查。到了醫院,他們排得很整齊,而且每個人都穿唐裝,然後就有條不紊就接著上樓去了。因為腳步很輕盈,又沒有講話,所以沿路大家看到這群年輕人是這種模樣,就覺得好像在看一道風景一樣的好奇。

 

  當這些孩子上樓坐好的時候,旁邊就有人走過來對著老師講:「你們這些孩子是不是聾啞學校的?」他看現在的年輕人到公共場合,不是大吼大叫的,就是在開玩笑的,怎麼會有這麼整齊的年輕人?結果他這麼一問,全部的學生都笑了。這個時代很顛倒,不正常的都變成正常,正常都變不正常。年輕人應該守禮,不可以吵鬧是正常,現在反而覺得都不吵的年輕人是否有點問題。

 

正己化人

 

  有個學校的教務主任,他也來參加我們為期五天的課程,那五天抄的筆記比他大學四年寫的還多。他回去之後,找了三個對教育很有使命的老師。這三個老師又去上海參加五天的課,結果上完課後,有位老師上台分享學習心得,他說:「我體會到了要把學生教好,最重要的,要從我自己開始做起。」他有這樣的領會,我們都感受到他的學生有福了。所以這三個老師回去之後,都在他們自己的班級開始講《弟子規》。他從自己做起,所以三個班級長期與家長做教育的溝通,上《弟子規》的課。這三個班級的學生特別懂事,特別有禮。

 

  校長看到這樣教學生很好,認同了,所以下了一道指令:全校都要學《弟子規》。這個校長很有魄力,他們本來連小學一年級都要學英文。學英文重要還是學德行重要?從小就學一堆才藝的孩子以後就一定有成就了嗎?往往學雜了,腦子一片混亂。而且當一個人對自己文字背後的文化都不能深入了解,那他用什麼標準去了解別人的文化?所以我們下一代的危險就在這裡,如果他們對自己的文化不了解,對做人的仁義禮智的分寸都沒有概念,一下子學了很多英文,唱那英文歌,所有西方的做法他照單全收,根本分不出好壞。那些殺盜淫妄,讓人不能入目的動作風氣,他們就會全盤都吸進來,因為他們沒有自己文化的基礎分辨不出是非善惡好壞。我們讓孩子早一點學英文看起來是好事,事實上,我們是早讓不好的文化污染了自己孩子的心靈,我們不自知。真的,不能一窩蜂的像飛蛾撲火一樣衝,一定是先學好自己的文化、自己的語言,才能再學好別人的語言與文化,快不一定能達到效果。

 

  這個校長說:英文課拿掉,全部先從《弟子規》學。一個領導有這樣的決心,那是整個學校學生的福分。這個校長的先生有一天看報紙,看到有教授發表說:《弟子規》不能讀,《弟子規》有糟粕、有愚孝。 她的先生看了這篇文章,就跟女校長講:「妳要注意,妳看人家在批評,你繼續這樣教《弟子規》,你可能路線會走錯,到時候妳的烏紗帽都掉了。」結果這女校長說:「他有他的看法,我有我的責任,我要為學生的一輩子負責,我不是為他的六年或者幾年負責而已。」接著她跟她先生講:「旁邊就是初中,每年寒暑假放完,多少的學生去墮胎,我都看在眼裡,我能不好好教他們德行嗎?我能讓我的學生繼續走那條路嗎?這些事實都擺在我們眼前,我們還不教孩子德行,我們到底在推他們向什麼路?統統是知識的灌輸,他們的生活非常煩躁,內心沒有溫暖、沒有愛,他誤以為那個欲望叫愛,一下子就跌下去了,一下子離家出走的很多。」

 

  這位女校長講完這番話,她的先生對她肅然起敬,然後對她說:「我覺得妳很適合當國家的領導人。」那一年香港教育界組團到大陸訪問,希望吸收一些好的學校的經驗。整個廣東省就推薦這所學校給他們參觀,因為他們學校的教育就是以孝為核心推出來的,所以頗見成效。這個教務主任,這個校長從自己做起,從班級做起,從自己學校做起;現在透過學校的成果,還可以讓整個省,甚至香港其他地區來跟他交流。所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,是可以當下從自己做到的。

 

  後來他們去參加校外教學,帶學生出去。結束之後,遊覽車上都很乾淨,沒有搞得很亂。結果,回來之後,那個旅行社發表了一篇文章:「做旅行社這麼長的時間,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學校的學生這麼有禮貌,而且還會沿路撿紙屑,維護整個環境的乾淨。」

 

  所以正己一定能夠感化人。我們真正要利益這個社會,不要著急,從我心做起,從我家做起,從我這個社區做起,然後從我縣做起;再來,從我省做起,放眼世界。人要有這種胸襟氣度,立了大志,人生才沒有白來,才會無怨無悔。

 

以上摘自蔡禮旭老師的演講


2007年10月4日 星期四

請大家一起來參加家長讀書會

親愛的家長您好:


 


 


1.   本園將於下週二(10/9)開始試辦家長讀書會,目的在於讓讀經家長能夠真正接觸到經典的精神和生命,進而成功塑造出一個讀經家庭。


 


 


2.   經典不只是文字,它裡面薀藏有豐富的生命資源,等待著我們試著去理解和開發。在科技日新月進的時代下,中華文化在不知不覺之中漸漸勢微,當全世界151個國家考托福必需考中文的條件之下,我們如何能夠成為一個不了解自家文化的文明人。因此,[文化]需要我們立身行道去將它找回來,把已經形成斷層的文化資產銜接給我們的下一代。這個責任,希望從你我開始。


 


 


3.   讀書會的第一堂課,我們邀請到全球讀經教育基金會-鄭執行長來和我們一同研讀經典,並且導讀和研討一篇有關教育的文章。我們真心邀請您夫妻倆一同參與本會。上課時間是晚上7:00~8:00,地點就在本園所。敬請您準時參加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 p.s 歡迎社會人士共同參與這場讀書會!


    聯絡電話:2280-0058 劉老師


 


 


 


以上


                 后謙讀經班 敬上